作者: 52nlp

  • 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李录先生2024年12月7日北大3万字主旨演讲:全球价值投资与时代

    备用,做了一个音频,仅供参考。

    以下是文字版,来源于网络:

    著名投资人、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李录在12月7日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价值投资》课程十周年沙龙沙龙上,作了题为《全球价值投资与时代》的主旨演讲。
    这是他十年来第三次在该课程发表演讲。内容宏大,沿用了《文明、现代化、价值投资与中国》这本书中的认知框架。
    就像李录说,“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讲前面这些内容?因为距离上次演讲过去的这五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大家的困惑和不安明显变多了。
    而带着困惑和惴惴不安,想要坚定地持有股票,真正去做好长期投资,是非常困难的。”
    心平气和,才能让投资自洽,坚定拿住手中的筹码。
    这样的认知框架能够让我们看到更大的格局和更精微的可为之所。
    他有句话,芒格也常常说起,我们的投资就是要“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而非我们所希望的,也非我们所想要的。一切如其所是,坦然接受”。
    当天有幸在现场聆听,有几点特别共鸣的地方mark出来分享给大家:
    1、投资的根本目的是保存和增加你的购买力。
    李录说,衡量富裕程度的标准是你在经济体中所占的比例,而不是绝对数值。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富有,是因为他在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更高。
    这是特别有启发的一种视角。
    他举到了巴菲特在感恩节前股东信中所说“财富不可思议的增长,现在的亿万富豪不外是过去的百万富翁而已”,所以保持购买力占比很重要。
    增长时你不能落后,而即使整个经济体因为各种原因发生萎缩,只要占比提升,自己的财富依然在增加
    “保持这样的认知,就能心平气和地持有那些最具创造性的优秀企业,不再因宏观环境的波动而动摇。”
    2、优秀企业家最大的共性是“永不言败”。
    这个问题是在提问环节问到的,李录沉吟后回答说,“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半瓶子满、半瓶子空,没有哪瓶水是全满,也没有全空的,而成功的企业家都选择看满的那部分。”
    很难说是哪一方面的禀赋和基因就一定塑造了一种成功,时代和土壤环境等等都是无法复现的重要因子。
    而创建一个企业,永远有无穷无尽的困难和挑战,最后成功的企业家一定是要保持乐观的,要选择相信相信的力量。
    3、六条价值投资的基本理念。李录把对投资根本目的的思考归纳到了这个基本理念中,这是他的很大贡献,当然,也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检验。
    ——股票不仅是一张可交易的纸,它代表了公司的一部分所有权。——市场先生提供给价值投资人的是服务,而非指导。——投资必须要有充足的安全边际。(以上三条都是格雷厄姆的贡献)——投资人要明确自己的能力圈。(巴菲特芒格的共同贡献)——去有鱼的地方钓鱼。(芒格的总结)

    ——财富是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这一条原则是李录的总结)

    以下为演讲原文。芒格书院将这次演讲整理出近3万字,值得用至少1个小时的时间去细读。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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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马拉雅资本创始人:李录

    谢谢姜国华老师,也谢谢常劲老师,以及所有让这门课程得以实现的老师、同行和参加这门课程的同学!
    今年姜老师来美国访问时,我们聊到,这门课开设十年来,在学界和业界都产生了一定影响,今年申请线上听课的人数已经超过了1000人。十年前,我们决定与北大合作,支持开设这门课,主要是源于我的个人经历。35年前,我初到美国时,因为哥伦比亚大学有这样一门课,让我在来美一两年内就有机会接触到价值投资大师巴菲特先生,从此改变了我此后三十多年的人生。所以,我们也希望能够把这样的机会和理念传递给中国的年轻学子。今天在现场和北京都有很多朋友和学员,非常感谢!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直接进入主题。在2015年的第一次课上,我谈的是“价值投资在中国的展望”,五年以后的2019年,我谈的是“价值投资在实践中的知行合一”。今年早些时候,姜老师特意来西雅图与我讨论纪念价值投资课程十周年的想法,邀请我再讲一次课。我今天想谈的话题是“全球价值投资与时代”。2019年之后的这五年里,无论是中国还是全球,都发生了很多变化,给投资人带来了很多困惑。价值投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与所处的时代密切相关,这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价值投资总体来说强调的是自下而上的基本面分析,但我们投资的公司是处在特定的时代中,或多或少会受到很多宏观因素的影响。我们无法回避我们生活的时代。借今天这个机会,我和大家分享一些我个人的看法。我今天的分享会围绕以下四个主题展开:第一,我们时代的困惑主要是什么。第二,对这些困惑的思考,它的原因和本质。第三,关于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国家的跨越,还有对当今国际关系的一些看法。第四,回到我们的主题,作为一个全球价值投资人,如何应对当今时代的挑战。这四个题目都很大,所以我们也不能够太深入地展开,但我会尽可能涵盖每个主题的要点。如果有些没有谈到的,欢迎大家在问答的环节提出,我也会尽可能与大家分享自己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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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雅图会议现场时代的困惑先谈第一个主题,我们这个时代的困惑是什么?从国内和国际两个方面来谈。国内方面,大家都有切身体会,尤其是年轻同学们体验更深,就业确实面临了很大的压力。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16到24岁的年轻人失业率已达到20%左右。就业问题背后反映出的是民营企业的信心问题。因为今天中国约有7亿到8亿就业人口,其中80-90%的岗位是由非国有企业和个人提供的,主要是民营企业。国有企业提供的就业仅占10%左右。所以,就业问题主要折射出的是民营经济的问题。近年来民营企业家在财产安全甚至人身安全方面也面临一系列的问题。当然,就业问题还折射出消费者信心问题,其背后是财富性资产的大幅缩水,尤其是房地产。房地产曾一度占到中国家庭财富的70%左右,目前也有60%左右,仍然是家庭财富的首要来源。因此,房地产价格和资本市场价格的大幅下跌,必然会影响到人们的消费信心和对未来的预期。过去几年,因为经济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们实施了一些主要集中在供给侧的经济政策。然而当前的问题主要出在需求侧,这也导致了通缩现象的出现。国内流行 “卷”这个词,实际上指的是在通缩环境下的极度竞争。正常的经济增长情况下的竞争不是“卷”的形式,而是螺旋向上的。此外,在当前趋严的环境下,官僚体系缺乏有效的正向激励机制,出现了“躺平”现象,也影响了政策的传导和执行。这是我们在国内面临的一些困惑。中国经过40多年的发展,在全球制造业附加值中占比超过30%,但是自身消费只占其中的一半左右。这意味着中国生产的商品有一半需要销售到其他国家,其中最大的客户是发达国家。虽然东南亚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出口贸易伙伴,但最终消费很多并不在东南亚国家,它是转口贸易,最终消费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回到发达国家。国际方面,中国也面临着一系列挑战,尤其是与发达国家之间的关系,如中美关系和中欧关系。在过去五六年里,国际上最大的变量是美国对自身在国际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发生了根本性的质疑。二战后,美国在全球事务中一直扮演着“锚”的角色,维系和平、国际贸易稳定、航海贸易自由(freedom of the seas)、国际资本流动,构建了可被称为“美国秩序”的国际体系,包括一系列的制度、法律和纠纷解决机制等。在各方各面,美国都扮演着核心的作用。然而近年来,美国从精英、中产阶级到普通民众都开始对美国扮演这一角色是否值得产生了根本性的质疑。美国承担了全球约80%的军事支出,同时作为全球经济的最终购买者、货币提供者和最终消费市场,起到了稳定全球秩序的 “锚”的作用。但现在美国国民广泛认为美国在这个过程中得不偿失,中国的崛起搭乘了美国秩序的顺风车,崛起之后对美国秩序反而构成了根本性甚至敌对性的挑战。这种观点无论对错,已经导致美国开始重新审视其在国际秩序中的角色和资源投入。这不仅引发了中美关系的深刻变化,也对国际秩序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未来的国际秩序将如何演变?国际贸易中的公共品(如和平与航海贸易自由)由谁来投入和维护?在这一背景下,中国的产业将面临怎样的挑战,扮演怎样的角色?总结来说,无论国内还是国际上,过去几年都出现了一系列问题,可以称之为“时代的困惑”。这种困惑不仅是一时一地的,也不仅是短期现象,而是引发了人们对于未来前景不确定性的很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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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会议现场对这些困惑的思考接下来,我想谈谈对这些困惑的思考。其实,这些困惑并非中国独有的问题。回顾过去500年的世界历史,所有国家在经历工业起飞、迈入中等收入阶段之后,都会进入一个中间盘整时期。这是所有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普遍面临的问题。在《文明、现代化、价值投资与中国》中,我将文明的演进划分为三个阶段:1.0狩猎文明、2.0农业文明,和3.0现代科技文明。 而中间的盘整期,我称之为2.5阶段。中国今天正处在2.5阶段。所有经历过工业化起飞的国家,如德国、日本、南美和东南亚的一些国家,都经历过类似的阶段,面临过中国今天的挑战。有些国家成功实现了跨越,有些国家至今还在中等收入陷阱中挣扎。每个国家跨越这一阶段的路径各不相同。另外,从国际秩序的角度来看,在人类的国际关系史上,还未出现过“3.0科技文明时代”的国际关系模式。我们再回到问题的成因。现代化的本质是市场经济和现代科技的结合所带来的自动的、复利性的、持续性的经济增长。经济的复利增长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学概念。例如,与改革开放初期相比,中国经济的实际增长达到了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名义增长的数字更加惊人。然而,尽管经济上出现了复利增长,但社会治理、人文心理以及政治制度并未发生同等程度的复利性变化。究其原因是人的本性自智人出现的20万年以来,没有发生过根本性变化。相比之下,我们的经济却经历了三次伟大的跃升:从狩猎文明到农业文明,再到现代科技文明。因此,当早期工业起飞阶段结束之后,经济复利发展的现实与社会、心理、政治治理方式的缓慢变化或没有变化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巨大落差。这种落差引发了各种问题,这是所有国家在这一阶段都会经历的。那么,中国在短短三四十年内就出现了巨大的经济发展,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呢?并非如此。历史上,独立完成工业化和现代化的国家只有英国,它的时间跨度确实比较长。但是其他国家都是通过追赶实现的,而追赶往往只需要三四十年。比如,日本从1868年明治维新到1905年战胜工业化的俄国,历时三十多年。德国从统一到一战时期,工业化进程也是三四十年。美国从内战后开始大规模工业化,到1890年代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同样是三四十年。南美从二战之后经济高速增长,到八九十年代进入中等收入陷阱,时间跨度也是三四十年。三四十年的复利增长,足以让一个经济体,尤其是在经济起飞阶段,发生巨大的经济上的变化。这种经济变化和社会治理现实之间会发生显著的落差,给社会治理带来很大挑战。这一阶段引发的各种问题,通常是对社会的全面挑战。有些社会能够组织起来去跨越这一阶段,另一些社会则需要比较长的盘整时间,甚至有些社会在调整中走上歧途,酿成严重的悲剧。一战和二战的背景多少都与此相关。但是历史证明,战争本身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真正解决了问题的反而是战后治理上的变革。接下来,我们通过几个具体例子来分析这一过程中思想观念的变化。第一个例子是关于“土地”的概念。在2.0农业文明时代,土地和人口是决定一个经济体规模最主要的指标,两者相加基本上构成了一个经济体的总量。但农业经济存在天花板,也就是马尔萨斯陷阱——土地增加带来人口增长,但当人口增长超过了土地的承载能力时,土地就无法支撑更多人口。所以,土地的扩张一直都是社群、种族和国家的最重要的诉求。许多青史留名的人,往往都与土地扩张或是保卫土地不受侵略有关。然而,在3.0科技文明时代,随着经济进入到可持续的、复利性的增长阶段,促进经济增长的原因和动力已不再是土地和人口,而是市场的大小和生产要素流通的充分程度。这种新旧观念之间的差异是引发一战和二战的最重要的原因。一战爆发时,多方都以为战争会在几周内结束。但是,土地争夺的战争一旦打响,民众心理上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被全面激发,结果是已经工业化的欧洲迅速陷入一场全面战争。这场战争最终造成了五六千万人的死亡,所有参战的帝国无一幸免,全部崩塌。这些帝国在战争中的诉求也都以失败告终。如果能预见这样的结局,恐怕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发动或参与这场战争。即使是战胜国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损失。一战二战实际上是一场战争,中间有短暂的十几年和平期,二战本质上是一战的延续。人们对于土地的根深蒂固的诉求和心理上的依赖,导致了两场战争的持续。但是工业化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力,使这两场战争的结果格外惨烈。二战中,全球人口损失超过一亿,所有的帝国和参战国家都遭受了重创。相反,二战后的德国和日本,虽然是战败国,但他们在战争中的全部诉求,都因为战败后的被迫改革而得以实现。德国是这两次战争最主要的发动者,日本是二战太平洋战场上最主要的发动者。他们对疆土的追求,本质上是对所谓生存空间的追求,对民众的战争动员也都是从民族生存空间和种族经济发展的角度发起的。然而,这两个国家通过战争未能实现的诉求,都在战败后的和平中得到了。二战后,两个国家都迎来了可持续的且无边界的增长机会。其中最重要的事件是,二战后,美国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在战争胜利后将获得的全部领土无偿归还给原有国的国家。这种情况在以往的战争中从未发生过。但是,作为交换,美国建立起了一个以美国理念为基础的国际贸易、商品交易和资本交易体系。所有美国的盟国都加入了这个体系。正是因为这个体系的形成,使得这些国家和美国一起实现了无疆界的经济发展。这就是因为在3.0科技文明时代,土地已不再是经济增长的最重要的因素,取而代之的是市场的规模和经济要素的充分流通,经济要素包括技术、人力和资本要素。今天我们对于土地的执念仍然存在。在当前的2.5阶段,这是一个最危险的因素。对于土地的执念,依旧能随时点燃一个种群、一个国家的民族情绪,因为这种观念已深植人类思想上万年。我再举第二个例子。过去几年,政府的很多政策常常要区分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强调要集中支持实体经济,“脱虚向实”。这种概念的区分在农业时代工业起飞阶段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工业化起飞实际上是把农业的资源用工业化来解决。但是进入到2.5阶段,尤其是进入到成熟经济阶段以后,这种区分已经不再成立,是一个伪概念。例如,游戏是虚拟经济还是实体经济?很多人认为它属于典型的虚拟经济。但是在今天的俄乌战场上,决定战场胜负的已经不再是坦克、机枪,甚至不是缺乏智能的导弹,而是智能无人机。这些智能无人机的操控者都是游戏玩家。俄乌战场上今天大概有一到两百万架战斗无人机,这些无人机部队主要的“战士”就是游戏玩家。这样来看,所谓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界限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再来看软件,它到底是实体经济还是虚拟经济?实际上,软件是控制今天全球经济最重要的元素。没有软件,世界经济、中国经济都无法正常运转。半导体是中国近几年着力发展的一个实体产业。今天全球最著名的半导体公司是英伟达,英伟达显然是一个实体经济。但是从1993年创建以来的31年里,英伟达从未生产过一个晶圆片,全部都由台积电代工。英伟达实际上是一家软件设计公司,它设计的产品是用于芯片运作的软件,这使它又具备了所谓虚拟经济的特征。在AI应用出现之前,英伟达最大的客户就是游戏公司。说到实体经济,德国常被视为典范,其工业模式保留了强大的实体经济实力,没有被掏空,常被用作支持政策的论据。然而今天,英伟达这家“虚拟经济”公司的市值已经超过了德国所有上市公司股票的市值总和,甚至超过了德国和意大利两国全部股票的市值总和,超过了全球100多个国家的全部股票的市值。实际上,以今天的股价计算,世界上只有五个国家的股票总市值高于英伟达的市值。当然,英伟达这家“虚拟经济”公司的市值可能充满了泡沫。但是今天,无论是游戏还是云计算,尤其是AI,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能够脱离英伟达而运行,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已经密不可分,甚至这种区分已经没有必要了。这是另一个例子,说明很多旧观念仍在深刻地影响我们对今天经济的判断。最后一个例子是关于政府的职能。在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政府的职能应该是什么?在国内层面,农业经济时代,集权和分权都有一定益处,在计划经济中政府基本上是指挥型的职能,改革之后过渡到指导型。但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要义是:所有重大的经济决策需要由个人利益攸关的企业家,在充分竞争的环境下独立、分别地做出。今天中国经济规模已经达到18万亿美元,企业总数上亿,每天都要作出数十亿、数百亿美元的经济决策。这些决策的复杂性和规模之大,远不是任何少数人能够去影响、规划和指导的。在国际层面,中国生产的产品有一半要销往全世界,中国已经成为120个国家的第一或第二大贸易伙伴,这120个国家的经济总量占到除中国外全球经济体量的80%以上。这些国家的数十亿人的生活,也深受中国十亿个私人决策的影响。如果中国政府仍然用指挥型或指导型的职能来思考和应对问题,受影响的不仅是中国十几亿人,还有全世界十几到二十几亿人的生活。今天,全球所有的主要媒体,几乎每天的头版都有跟中国相关的内容。这是因为中国政府的很多决策,已经在全球产生了广泛深刻的影响,与至少几十亿人的生计、利益息息相关。大多数国家在从农业经济向现代科技经济转型的过程中,政府职能已经逐步从指挥、指导型转变为共和、商议、支持和服务型。政府职能的转换不仅是中国当前发展的现实要求,也是由中国经济体的本质所决定的。中国要和所有的国家有贸易往来,要把生产的一半销售到全世界,决定了我们对政府职能的思考必须充分考量到这些人的利益、想法和经济现实的要求。这三个例子说明,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经济累进增长的现实与传统思想、治理结构和人性变化的缓慢之间会形成很多观念上的落差。这些落差会体现在经济的各个方面。因此,我们需要不断去重新检测那些已经阻碍经济发展的旧观念,并做出调整。关于中等收入陷阱、中等收入国家的跨越和当今国际关系回顾过去500年的现代化进程,无论是中国还是其他国家,都积累了一系列经验和教训,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益的指导。在此基础上,我们展开第三个主题,中国能不能跨越中等收入阶段以及中国如何应对今天的国际环境。首先,3.0经济之所以能够持续不断、自发地增长,主要是因为它内部所有的经济要素能够进行充分交换与流通。每一次自由贸易、自由交换的过程,都会带来1+1>2的效果,而在知识层面的交流甚至能产生1+1>4的功用。所以,商品、服务和思想的自由交流越多、越充分,它们创造的增量就越大。真正现代化的、可持续增长的3.0经济体,都具备这样一个最重要的特质,即经济体中全要素的充分交换和流通,没有堵点。再来看中国目前的状况,有哪些要素尚未实现这种充分的交换、流通?这里我举两个例子。第一,中国的个人消费占整体经济的比重只有40%,这一比例近年来持续下降。与此同时,储蓄率却一直在上升,从40%增加到约50%。绝大部分储蓄存留在银行体系,而银行体系主要由国有银行控制。国有银行体系能否将这些储蓄充分地交换到经济循环中?答案是否定的,古今中外都没有成功的案例。要让储蓄资金进入到真正有利于经济增长的体系,需要一个现代化的资本市场和现代高效的金融体系,来促进资金的有效配置和流通。回顾现代经济的发展历史,最早的金融体系诞生于一个很小的国家——威尼斯。威尼斯是人类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共和国,从中世纪中期一直延续到拿破仑时期,长达一千多年。在公元1000年到1500年的五百年间,尽管威尼斯只有十几万人口,却几乎垄断了当时连接亚洲与欧洲的最重要的贸易,成为当时最大的贸易帝国。威尼斯成功的关键是什么呢?威尼斯最重大的成就是首先发明了现代金融体系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复式记账法,然后又发明了与现代贸易相关的股份制、保险制度和现代银行体系。当时的威尼斯主要依靠金融和贸易,腹地狭小,缺乏农业和工业,而且其他国家仍处于农业文明的时代。所以,威尼斯还是无法发展出真正的3.0现代科技文明,但是威尼斯发明的金融制度和工具很快在下一个国家——荷兰——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衍生。1581年,荷兰宣布独立,随后经历了长达70年的独立战争,但在17世纪一举崛起成为最重要的远航贸易帝国,当时全球约四分之一的贸易都是通过荷兰的船只完成。荷兰的人口只有几百万,比威尼斯大不了多少,但是荷兰产生了现代金融体系的全部胚胎,其中最重要的是发明了由公众参与的有限责任的股份公司制度。全球最早的公众公司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还建立了中央银行和证券交易所,其证券市场发展程度之高,甚至出现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交易泡沫——郁金香泡沫。因为这些创新,当时荷兰的人均GDP远超欧洲其他国家十几倍,并在接下来四百年间始终位居全球前十名。今天荷兰仍然是全球最大的贸易国家之一,保持了四百多年的繁荣。当然荷兰也未能发展出标准意义上的3.0经济。有工业、技术、制造业的3.0经济,是由英国完成的。英国是怎么完成的呢?英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是1688年光荣革命。光荣革命达成了两项成就。
    第一,在治理上采用了共和的、君主立宪的体制,自此,英国不再有完全独裁的权力,皇权要受到各种力量共同的制约。第二个意义可能更加深远,它完成了一次“并购”:荷兰和英国在金融市场上合二为一。当时荷兰事实上的领袖威廉三世和他的妻子玛丽二世成为英国共同的国王,所以威廉三世同时是荷兰和英国事实上的最高领导者。他把荷兰的整个金融体系全部移植到了英国,这是一次制度上的合并。这次合并的直接效果就是为英国带来了一套完整的现代金融体系,那么一套完整的现代资本市场和金融体系提供的最终产物是什么?资本市场提供的不仅是资金,更重要的是信用体系。银行也可以提供资金,但无法提供信用体系。信用体系是什么?企业家要有企业家的信用,投资人要有投资人的信用,连接储蓄和投资的中介机构要有中介机构的信用,最终汇成一个结果——把完全不懂商业的普通储蓄者的这些小钱,集中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投资力量。投资力量的结果是产生有效的生产力、有效的供给和需求,产生有效的利润并重新回流,形成一个整体的充分流动的过程。这一过程里,每一个行业都是独立的、专业的端,都不和最终的结果直接联系但都高度相关。它的相关性都是通过信用间接建立起来的。所以一个普通的小储户最终也可以参与到一个成功的公司的一小部分,买一股也可以聚起来。整个过程中,每一个有信用的中介都扮演其应该扮演的角色,在信用的基础之上,把这些资源最终汇集到最值得的最终的企业和消费中。整个过程建立起来的是一套完整的信用体系。和信用体系相关的又是一整套的法律制度、纠纷的处置、习惯性的做法、还有大家的信任。这套体系非常难建立,也需要不断试错。英国自从移植、建立起这套体系之后,和欧洲的战争就再未失败过。过去,英国由皇权、自身资产、收入和领土来支撑战争,承担无限责任,现在它被新的信用体系取代了。
    通过这套体系,英国发行的债务一度超过本国GDP数倍,它吸引了全球的投资,从未有过破产、赖账。这是第一套真正现代的资本市场体系。当技术革新开始出现的时候,这套现代的体系使得英国能迅速地建立起现代意义上的、可持续发展的、第一个现代化的国家——3.0经济,自生的、自发的、持续增长的经济体系,这就是我们定义的现代国家。回到前面的两个数字,中国个人消费占GDP比重只有40%,将近50%用于储蓄,储蓄几乎全部由国有银行体系来支配,其效率有限,也无法建立信用体系。我们建立起来的还在启蒙阶段的资本市场体系,最近这些年也在萎缩。中国现有的这套体系远远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资本市场体系,目前还没有能力把大量储蓄转化成潜在的消费,把经济运转起来。但是中国与英国有着相似的历史机缘。这个历史机缘是什么?英国给中国留下了一份礼物——香港。香港具备了现代资本市场的所有要素:完备的制度、法律、历史传统,纠纷解决机制,信用中介机构和传统上国际投资人和国际社会对它的信任,但是这些优势尚未被真正利用起来。如果说荷兰与英国是一种对等的合并(merger of equals),中国对香港的关系则更像是收购(acquisition),而收购所得往往未必足够珍惜,这是一个很大的区别。如果香港的优势能被真正地利用起来,它可以作为中国资本市场重新运作起来的一个重要胚胎。香港和中国内地的资本市场可以分别单独运行。这就像早期的深圳特区,完全实行不同的体制,两种体制并行,最终促成了改革的浪潮。道理是一样的。港沪通是一个重要的创举,但也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们如果能充分利用起通过收购得来的这一套香港市场体系,是可以建立起现代的、具备信用功能的资本市场体系的。今天的实际状态和这一目标的差距还比较远,对于它的理解和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而且这几年的一些做法已经威胁到了香港作为独立金融市场存在的根基,如果不能及时纠正,后果不可估量。因此,我们的经济与其潜在的真实增长水平之间还差得很远。目前我们只能依赖政策刺激,但是刺激不太可持续。只有通过刺激带来可持续的增长才有效,如果刺激不出可持续的增长,那只能每年都依赖新的刺激。我们一直在谈“中国式现代化”,这是对的,因为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性。但是中国式现代化其本质也是现代化,所以它也具备很多共性。我们要在共性的基础之上来推动现代化。共性、个性二者相辅相成,才是真正的实践。共性是过去几百年中,人们根据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总结所形成的,对什么方式可行、什么方式不可行的一种共识。如芒格先生所言,常识是最稀缺的认知。因为这些认知往往是在违反常识付出代价后才形成的。
    现代市场经济从开始至今已经运行四五百年了,对其中的一些共识就无需再讨论、质疑,更不应再随意批判和否定了。这些共识最早由亚当·斯密在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中总结出来。当时,他观察到的市场经济体系从荷兰到英国逐渐成熟,已经实行了一两百年。他洞察到,虽然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但是市场经济最伟大之处在于,通过分工和自由竞争,将个人追求私利的行为,转化为对整个社会有益的公利,实现社会资源的最佳配置,促进经济的不断增长,为社会所有阶层带来好处,促进阶层间的良性流动。我们常说“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理想,其实在市场经济中已经实现了。市场经济体系就是通过“人人为我”的激励机制,实现了“我为人人”的社会公益。这个体系当然不完美,但是在人类发明的各种不完美的制度中,市场经济无疑是最伟大的制度发明之一。这已经被过去几百年中各种成功和失败的社会实践所反复证明,不必再去批判和否定这些已经形成的共识,不需要再支付这种违背常识的代价。其次,在市场经济中,绝大部分资源分配的决策需要由私人来做出,正如某位企业家前辈所言,要让能够听到炮火的前线士兵去决策,后方的人听不到炮火,很难做正确的决定。所以,中国市场经济的成功,就是在政府不断让权、不断退出、从指挥转变为服务型职能的过程中实现的。科技发展也是高度市场化的经济产生的结果,而不是原因。这些不仅是市场经济的老生常谈,也是大家广泛认可的基本共识。此外,还需要提供对人身和财产的基本保障。私企要发展,企业家首先得有生命安全的保障,没有生命安全的保障,谁也做不来成功的企业。法律纠纷的解决需要有程序正义。我们所说的法制跟法治的区别,很大程度上在于政府权力是否受到法律制衡,法律程序是否正义。如果发生“随意执法”、“选择性执法”、“远洋捕捞”等现象,企业家有没有权利通过法律来捍卫自己的正当利益?违法的官员会不会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纵容违法行为的官员,会不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普通民众和企业家能不能通过法律和程序有效地维护自身的利益,而不是只能通过有更高权力的上级领导的行政干预?这是我们讲的程序正义。这些都是社会发展最根本的需求。同时,健全的、完整的资本市场是让经济要素充分流通的最重要的保障。今天我们没有一个健全、完整的市场,结果就是个人消费只占GDP的40%,而储蓄率接近50%,这些数字说明资源没能完全有效地流动起来。事实上,所有国家在工业化起飞之后,进入中间盘整时期,都遇到过同样的问题,这不是中国独有的问题。一些国家成功度过了这个阶段;一些国家则经历了很多悲剧,甚至陷入战争,最终因为战争的失败反而走出了困境;还有一些国家仍然在这个过程中挣扎。我们怎么走过去?则既要维持市场经济的共性,同时也要尊重中国传统所赋予的个性,也就是实现真正的中国式的现代化。实现这一目标最终要靠实践的检验并且不断地去修正。实现现代化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可以照搬。回顾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行不行要看结果。他还说要不断探索,“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一定之规。在这个阶段,很多顶层设计往往不是特别适用,需要通过实践去不断地调整。实践的绩效指标(KPI)是什么?就是实现真正的现代化。那真正的现代化是什么?就是中国能够依靠自发的、内生的力量,产生可持续的经济增长。自发的、原生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就是KPI。其中最大的动力来源于个人消费占GDP的比例。这是最原生的、自发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的原动力,其他都是服务于它的,都不是可持续的。可持续的就是不断的、更好的、新增的需求,这就是市场经济最持久的、最原生的、永远没有边际的增长动力的来源。今天,中国个人消费只占GDP的40%,但是有高达50%的储蓄可以转换成经济发展的动力,转换成新的服务、新的产品,诞生新的企业。中国拥有最优秀的企业家,最优秀的工程师,最广大、统一的个人需求和供给市场,也不乏有信用的投资人,以及对信用体系链条上的全球专业机构的吸引力。这些条件为实现自发、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提供了巨大潜力。相比之下,印度的个人消费占GDP的60%,这种增长是可持续的,美国的这个比例超过70%,它的增长也是可持续的。一旦中国进入到这个阶段,增长同样也是可以持续的。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进入到这个过程。这既是我们当下的挑战,也是一个重要的机会。要从当前低迷的状态中重新点燃经济增长的动力,需要找到一个抓手。但是如果所有方面都想抓,很难成事,“既要、又要”很难做到,所以要有突破、要有重点。那么突破点在哪里?经济整体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涉及很多节点:企业家的精神、消费者的信心、官员体系的正向激励、外资的信任、中美关系的改善、国际贸易环境的优化,也可以是把香港的资本市场利用起来,保护它的独立性,恢复它的动力,等等。所有这些都是链条上的节点,这些节点彼此关联。那么,问题在于,哪一个是鸡,哪一个是蛋?从何处着手呢?答案很简单,每一个节点既是“鸡”,也是“蛋”,都可以“下蛋”,任何节点都可以开启链式反应,因为它们都是彼此相互作用的。激发任何一处,都可以点燃整个经济链条。但是,现在我们链条上的所有节点都出现了问题,这就是我们面临的时代困惑。
    但是从今年9月份开始,我们至少看到政策发生了很大的转向。只要我们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不断试错,坚持不懈,最终总会点燃某一个节点。一旦点燃,每一个节点都会带动别的节点,因为链条上的各个节点都是互相联系的,是一个整体,彼此互为因果,每一个节点都是“鸡”,每一个节点也都是“蛋”。所以不必拘泥于某个固定的方向,只要环境相对宽松,对于中国这样庞大的经济体,很多真正引发巨大变化的时刻往往是偶然发生的。例如改革开放初期,谁能预料到几十个农户互相签下血书,开始实行包产到户,这一个简单的举措就点燃了中国40年波澜壮阔的改革?这一项改革在短短一年内就解决了当时中国的温饱问题,至少在局部地区解决了。同样的,深圳特区一个地方的改革迅速点燃了全国的改革浪潮,在很短时间内就解决了中国几十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事实证明,许多重大变化并不需要提前规划,也无法提前规划,因为中国实在是太大了。中国的潜力仍然很大,我们现阶段遇到的问题是所有经历过工业化起飞的国家都遇到过的,没有特殊之处。这些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源于我们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些观念形成于农业文明时期,甚至更久之前——与新发生的巨大、复利性的增长带来的经济现实之间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我们需要在这个落差中,重新审视过去的观念,检验哪些是对的,哪些是不对的?在实践中,我相信李光耀先生的理念是对的——对已经被证明正确的做法,坚决去复制推行;对已经被证明不可行的,坚决避免。这是一条非常简单却非常深刻的治国原则。最终我们还是要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用实践结果来检验我们的想法和做法。在目前的发展阶段,最重要的实践就是推动中国自发的、不受外界影响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而其中最重要的变量就是个人消费占GDP的比例。如果这一比例从现在的40%提升到印度的60%,中国的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将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前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把链条上的各个要素重新点燃、激活、串联起来。这个链条上有很多节点,有企业家、消费者、有作为的官员、外资、投资人、专业有信用的机构,还有中美关系、中欧关系、中国与东南亚、中国和其他所有贸易伙伴的关系等等。这些节点都是“鸡”,也都是“蛋”,全都是“可以下蛋的鸡”,任何一个节点被点燃,都能带动整个链条的运转。而现在的问题就是整个链条都比较静态,还未动起来,包括我们刚才谈到的香港这一份给中国的特殊礼物,相当于当年荷兰给英国的礼物。而现代资本市场产生的信用体系,是国有控股银行体系无法提供的,这不是银行能做和应该做的事。银行无法承担风险投资的角色,如果让银行去做风险投资,大家就不会放心把钱存入银行,那银行就不存在了。而英伟达这样的上市公司,正是通过把一点一滴的储蓄借助一系列中介机构、信用体系转化为资本,而诞生和发展起来的。这个体系里还包括法律制度、例行规范,纠纷处理机制、历史惯例,以及长期积累起来的信任。目前,中国只有香港的资本市场具备了现代金融市场体系的全部要素。如果不能保障它的独立性,这个市场也无法有效运转。当年深圳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其特区的独立性。要用好香港,至少在资本市场和法治领域,要真正落实五十年不变的承诺。因为信誉、信用体系的特点是积累起来需要很长时间,打破它却可能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很少的几件事。香港的市场和体系需要珍惜和呵护,而前提是要理解它的重要性。全球价值投资人应该如何应对时代的挑战?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讲前面这些内容?因为距离上次演讲过去的这五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大家的困惑和不安明显变多了。而带着困惑和惴惴不安,想要坚定地持有股票,真正去做好长期投资,是非常困难的。最后,我们回到第四个主题,作为全球价值投资人,面对今天国际、国内的形势变化,我们如何去应对,如何去投资?首先,我们的基本态度是:宏观环境是客观存在的,我们只能接受,微观层面才是我们可以有所作为的。这是作为价值投资人的基本态度。世界是客观的存在,它不会因为我们的愿望、臆想或主观判断而改变。我们的投资就是要Take the world the way it is, not what we wish to be, what we want to be. It is what it is, take it(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而非我们所希望的,也非我们所想要的。一切如其所是,坦然接受)。 在此前提下,在微观层面、具体公司上有所作为。问题是,在这样的一种宏观的困惑下,还能够真正地坚定持有这些公司吗?即使经过了仔细的调研分析,对公司本身充满信心,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坚定去持有它们吗?经过前面的铺垫,这正是我们今天要谈的核心问题。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要回答,在世界从农业文明迈向现代文明的长期、大规模的演进过程中,全世界包括中国都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什么是真正的财富?投资的目的是保存、增加财富,所以我们必须先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财富?我们投资的是什么?我们投资的目标又是什么?举个例子,在农业文明时代,财富就是土地和人口。那么,今天土地还是不是财富?回顾整个世界历史,尤其是在欧洲,封建体系持续了数百上千年,很多国家的封建制度都因革命而瓦解了,除了一个例外——英国。这几百年来,英国没有发生大的革命,许多原本拥有土地的贵族至今还保留着很多土地和宏伟的城堡。在过去,他们是最富有的人。然而,今天这些贵族还富有吗?答案是否定的。大多数仅拥有土地和城堡的贵族已经不再富有,甚至变得相对贫穷。只有少数贵族依然富裕,是因为他们有其他投资,而不是仅仅依赖原有的土地和城堡。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维持土地和城堡需要大量人力。一个大型城堡动辄需要几十甚至上百的佣人来维持运转。然而,过去几百年间,人的价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导致今天的贵族已无法负担如此多的佣人。同样地,土地也需要雇人耕作,人的价值增加了,土地本身的产出增加相对比较少,乡间房子价值的增加也很少,维修成本反而很高。所以,这些没有转化成工业商业用途的土地城堡成了贵族们的负担,而没有成为财产。今天,仍能维持土地和城堡的英国贵族,大多是通过将城堡开放给公众参观来获取收入。例如,将城堡当作公园开放,收取每人五英镑的门票费用。我相信在座有很多人到英国旅游,参观过类似的城堡,甚至还有人租用城堡举办生日宴会、公司晚会、婚礼等等。这是一个土地和人口的相对价值变化的例子。再举一个例子,现金当然有价值,但现金是财富吗?可能现在的同学没有印象,但稍年长一些的人应该都记得,改革开放初期有一个说法叫万元户,那时拥有一万块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万元户被认为是当时最富有的人。然而,假设当年我们把这一万块存进银行,到今天连本带息,还能够让你是富人吗?显然不是了,现在很多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超过这个数了。所以,如果只是把现金存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就不再是财富了。无论是土地、现金,还是房产(尤其是需要很多佣人维护的),都无法成为持久的财富。那么,在现代社会,什么是财富?财富的作用是什么?财富的本质是用来消费的。一个经济体的总量,归根到底是生产总量或是消费总量。所以,财富就是你在整个经济体的购买力中所占的比例。在农业文明时代,单位经济产出几乎不增长,经济总量存在一个“天花板”。在那种情况下,个人在经济体购买力中的占比相对固定,主要通过土地、人口、房产来实现,这些就是财富。当经济开始进入到持续累进增长阶段时,尽管过程中可能会有波浪起伏,但长期来看是单向增长的。此时,如果你的财富是静态的,它将随着经济增长而逐渐萎缩。经济增长得越快,你的财富缩水得也越快。过去四十多年中,中国的名义GDP增长了数百乃至上千倍,所以当年的万元户如今已不再富有。同样,在美国,百万富翁(Millionaire)曾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概念,而前几天巴菲特在信中提到,过去的百万富翁大概相当于今天的十亿富翁(Billionaire)。可见,以现金为载体的、静态的财富不是可持续累进增长的财富。当经济进入到持续累进增长的时代,真正的财富应该用你在整个经济体中所占有的购买力比例来衡量。而你的有效财富,是你在自己愿意消费的经济体中所拥有的购买力比例。所以,投资的根本目的是保存和增加你的购买力。衡量富裕程度的标准是你在经济体中所占的比例,而不是绝对数值。一个人比另一个人富有,是因为他在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更高。今天拥有一万元,已经没有了当年万元户的意义,因为今天的实际购买力与四十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指数级的变化。真正的财富是你在整体经济中的占比。只要维持你的占比不变,你就保留了自己的财富,即使整个经济体因战争等因素导致“蛋糕”缩小,你的财富实际上并未减少;而如果你的占比提高,可能你的财富还在增加。但是进入现代文明后,“蛋糕”会呈波浪式的、持续累进的增长,这种持续增长正是现代经济最根本、最具定义性的特征。今天全球八十亿人口中,大约百分之十几已经进入了内生的、不依赖外界的、可持续的增长阶段;百分之五十左右处于中间过渡状态,中国也在其中;剩余的人口还处于从农业经济向工业化起飞的初始阶段。这一趋势是一个历时数百年、持续不断的、不由任何人的意志而逆转的过程,是一场文明范式的变革。所以,作为价值投资人,你要明白什么是价值,什么是真正要去追求、保护和增长的财富——那就是你在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对像喜马拉雅资本这样的全球价值投资人而言,作为受托人,我们的责任是在全球范围内保持并且提升我们的购买力占比。具体来说,就是代表投资人,在全球最有活力的经济体中找到那些最有活力、最具创造性的公司,通过持有它们的股票来保障我们的购买力得以保持和增长。这样,当整个经济体增长时,你的财富自然也随之增长;如果你的占比增加,意味着你的增长超过了平均水平。而即使整个经济体因为各种原因发生萎缩,只要你的占比提升,你的财富依然在增加。有了这样的财富观以后,你就会更理解这句话的意义:宏观是我们必须接受的,微观才是我们可以有所作为的。保持这样的认知,你就能心平气和地持有那些最具创造性的优秀企业,不再因宏观环境的波动而动摇。内心保持平和,才能够坚定持有你的筹码,你的购买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先探讨前面关于宏观的话题,但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投资的核心。另外,进入文明范式转变之后,世界经济会持续增长,这一趋势不以任何国家的意志为转移。那些停滞在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如果无法跨越,经济的相对比例将逐渐降低。以南美为例,十九世纪末,巴西和阿根廷都曾经是最有前途的发展中国家,然而它们尝试多次,都未能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二战之后虽然又迎来一次机会,但到了八十年代之后,增长又再次停滞。与此同时,世界整体经济仍在不断增长。这两个国家一度跻身全球经济前列,如今已难觅踪迹。这正是因为当它们陷入停滞时,其他国家和全球经济仍然在高速增长,导致他们在全球经济中的占比不断下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保持一定的紧迫感。作为全球投资人,你需要去你认为最有活力的经济体中投资,但同时也要关注自身的实际需求,在你需要消费的地方保持你的购买力。作为全球投资人,喜马拉雅资本的目标是在全球范围内,在最有活力的经济体中挑选最有活力、创造性和竞争力的企业,持有它们的股份,从而实现在全球经济体中保持和增加财富的目标。但是对于个人投资人来说,你需要在你愿意消费、需要消费的经济体中,保持你的购买力,这才是你真正的财富。比如,许多中国投资人主要的购买力需求在中国,可能并不需要在欧洲或是南美有购买力。今天的环境下,这个目标能否实现?我们来回顾一下价值投资的起源。价值投资正是诞生于整个经济和宏观环境极度动荡、充满困惑的时期。最早完整阐述价值投资理念的人是本·格雷厄姆(Ben Graham),也就是巴菲特的老师。那么格雷厄姆是什么时候开始理解和实践价值投资的?他最早从1926年开始投资,前三年中,他与很多投资者一样,经历了“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期间也做了很多投机操作。然而,1929至1932年的大萧条时期,他的投资合伙企业的帐面价值损失高达70%。痛定思痛,他才开始真正实践价值投资,并于1932-1935年成功弥补了之前的亏损。1936年,他创立了一个新的封闭式基金(closed fund),运营至1956年结束,二十年间实现了非凡的回报。期间,他于1949年出版了《聪明的投资者》,首次完整地阐述了价值投资的最重要的三个理念。价值投资的奠基人格雷厄姆,正是在宏观经济面临巨大挑战时发现了价值投资的方法论。他在那个时代所经历的比我们今天面对的挑战要困难得多。当时,美国的失业率高达25%,整个经济体萎缩了约三分之一到一半,具体比例取决于不同的评估方法。人们普遍感到前途渺茫,世界仿佛快走向末日。等他终于回本,开始新的基金时,世界又迅速陷入一场法西斯发动的全球性战争,这场战争最终导致上亿人死亡,数亿人受伤,世界上大部分的工业体系被彻底摧毁。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他创造了卓越的投资业绩。反观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和格雷厄姆创建并实践价值投资的那三十年所处的时代相比,你会选择在哪个时期开展你的事业?在这样动荡、困惑的宏观环境中,价值投资恰恰能凸显优势,发挥作用。但前提你要明白自己要守护什么,投资的目标是什么。另一位对价值投资的理论和实践做出巨大贡献的是经济学家凯恩斯。很多人都熟悉凯恩斯的宏观经济理论,以及他对战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和全球金融体系设计的贡献,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凯恩斯也是一位优秀的价值投资人。从1921年到他1946年离世,凯恩斯管理着剑桥大学最重要的国王学院的捐赠基金,25年间积累了卓越的投资业绩。凯恩斯早期也曾有过很多投机,但是在不断的经验教训中,他开始总结出价值投资的核心理念。凯恩斯与格雷厄姆的事业轨迹高度重合,都经历了 “咆哮的二十年代”、大萧条和世界大战。不过,与格雷厄姆不同的是,凯恩斯所在的英国在二战期间处于战火前线,而格雷厄姆所在的美国则处于战争的大后方,因此凯恩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造出的业绩更具意义。凯恩斯和格雷厄姆在理念上有许多共同之处,但凯恩斯的投资更强调对公司本身质量的考察。巴菲特和芒格后来在这点上与他不谋而合,从1957年至今,他们在六十多年的投资实践中将这一理念进一步发扬光大。还有一位约翰·邓普顿(John Templeton),他对价值投资以及把价值投资推广到其他国家起到了重要作用。1939年,正值战争期间,许多美国股票跌破一美元,邓普顿秉持“便宜就是硬道理”的原则,将当时在美国股市中所有低于一美元的股票各买100股,共投入一万美元。四年后,当他卖出时,104只股票中有100只都取得了大幅上涨。1954年,他创建了邓普顿基金(Templeton Fund),开始将价值投资理念推广到很多其他国家。1992,这只基金经过38年的发展,历经市场的各种变化,取得了十几倍的收益。我在1997年创建了喜马拉雅基金。在此之前,我在1993年买了第一只股票,就是从买便宜的公司开始。在投资便宜公司的过程中,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能力圈,并从寻找便宜的公司慢慢过渡到寻找优质且便宜的公司。1997年,基金成立之初,我就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过去这几年中国市场经历了资本与资产的大幅回撤,许多人都遭遇了房地产、股票和其他证券价格的下跌。然而这轮下跌的程度与当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相比,依然不可同日而语。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亚洲主要国家的市场普遍下跌70%以上,最惨烈的甚至跌了90%以上。我们的基金也同样面临了巨大的挑战,出现了比较大的波动,但那几年的业绩总和恰恰是我们收益很高的一段时期,那时的市场可谓遍地黄金。说一件趣事,当时我在纽约与几位基金经理交流,其中一位是韩裔美国人。我们聊到各自的投资,他说对韩国很感兴趣,我说我也很有兴趣。当时的韩国股市以美元计算跌了80-90%,因为不仅股市跌,韩元也贬值了40%-50%。他说他正在做一笔交易:买入浦项钢铁(POSCO),因为它的市盈率(P/E)只有两倍,同时卖空三星电子,因为它的市盈率(P/E)高达三倍。他说这个交易非常棒,是他找到的最佳投资机会。这件事生动地反映了当时市场的状况。今天听起来或许很疯狂,但正代表了当时华尔街的主流想法和价值投资以外的其他投资风格。顺便提一句,这个人叫Bill Hwang,后来声名大噪,几乎导致瑞信(Credit Suisse)彻底破产,因为欺诈罪刚被美国法院判刑十八年。这就是为什么真正的价值投资者能够在市场中获得长期收益。没有哪个市场是完全有效的,因为市场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人组成的。大家可能觉得美国的市场是非常有效的,但我从事这个行业30年,管理喜马拉雅基金27年来,至少也亲历了几次美国股市跌过50%,在2008-2009年金融危机时,美国股市跌得比中国还严重,当时人们都觉得整个金融体系会彻底崩溃。COVID疫情开始时,美国股市也一度跌了30%左右。事实上,这种大幅下跌几乎每隔几年都会发生。2001-2002年互联网泡沫破灭时期,包括亚马逊这样的公司也曾暴跌90%。美国已经是全世界最成熟、最有效率的市场了,依然无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价值投资的基本理念,以我这三十几年的实践来看,绝对是可行的。历史上的前辈们都是在宏观环境面临空前挑战的情况下,发现并实践了价值投资的基本理念。我在这里总结一下他们最重要的贡献。本·格雷厄姆阐述了三条重要理念。第一,股票不仅是一张可交易的纸,它是一个公司所有权的法定证明。我们刚才谈到,在经济持续增长的过程中,股权能够保障你的购买力,这点很重要,投资的本质是保持和增长购买力。第二,市场由个体组成,而人的本性追求短期获利,所以人们往往倾向于把股票当作短期交易的筹码,而忽视了它是公司长期的所有权。可以把市场想象成“市场先生”,他是一个非常神经质的人,他的作用并不是告诉你真正的价值,而只是提供买卖的价格。这些价格往往会远低于或者远高于价值,对价值投资人来说,他提供的是服务,而不是指导。第三,未来很难预测,便宜是硬道理,一定要有足够的安全边际。因为你未必能完全理解一家公司,也无法清楚预测公司的未来。但是如果你以足够低的价格买入,留出充足的安全边际,你的投资就会更安心,你也更能坚持长期持有。例如,中国股市在2005-2007年经历了一轮大涨,2007年之后,连续七八年大幅下跌,进入漫长的熊市。这一轮起落与美国股市及2008年金融危机高度相关,但在那个时期,中国经济表现相对不错,很多公司也展现出良好的基本面。当时的市场经过七八年的熊市,可以说也是遍地黄金,很多优秀公司的股价都跌到了具有很强安全边际的水平。因此,当大家恐惧不安时你往往会发现很多机会。当这些具有巨大安全边际的投资机会出现时,你能不能抓住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能不能真正创造财富。巴菲特和芒格通过六十年的实践,进一步丰富了价值投资的理念,提供了价值投资的另一条原则:长期的投资回报在很大意义上来自于优秀公司通过它们的长期业绩创造出来的价值。优秀的公司能够持续地增加内在价值,这一点正契合了现代经济本身的特性,即公司的内在价值可以随着经济的累进增长而无限地累进增长。这些优质公司具有长期高于行业平均和竞争对手的资本回报率。所以投资这类公司,财富增长的速度也会优于市场平均水平。但是,挑选和理解这些公司并不容易,所以投资人要建立自己的能力圈,明确知道自己哪些懂,哪些不懂,知道能力圈的边界在哪里,只投资能力圈范围内、那些自己能理解的优质公司,并长期持有。这是巴菲特和芒格先生的重要贡献。其实凯恩斯在他的时代已经开启了这种实践。第五条是芒格先生的贡献。我与芒格先生有二十年的情谊,既是朋友,又是合伙人,他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家人。芒格先生每年夏天都和家人到明尼苏达州的一个小岛(星岛,Star Island)度假、钓鱼。钓鱼是芒格先生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我和太太及家人过去二十年中,每年都会参加。明尼苏达大概有一万多个湖,星岛就坐落在一个大湖中央。但有趣的是,每次钓鱼,芒格先生都会带我们去不同的地方,先要坐船驶出湖心岛,到岸上换乘一辆拖着钓鱼船的卡车,再驱车一个小时到其他湖去钓鱼,每次地点还不一样。后来我问他,查理,星岛旁边就有这么大的湖,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钓鱼?他说,你可以试试啊。我真的尝试了一次,结果发现湖里几乎没有鱼,很难钓到。但是我们去的那些小湖,每一次都收获满满。
    后来我又发现,芒格先生每次钓鱼,事前也不知道去哪个岛,而是由一位钓鱼向导带路。他叫Leroy,家里两代人都经营鱼饵生意,所以他常年去不同的湖里寻找鱼饵。通过找鱼饵,他知道了哪个湖里有鱼,每个湖里鱼的品种、长势、时令、位置都不一样,这是他的独家知识。所以很多人向他买鱼饵,是为了打听哪里有鱼。芒格先生每次都让Leroy带我们去,每次都能钓很多鱼。我起初以为每个湖都有那么多鱼,但星岛湖的失败经历让我意识到每个湖确实不一样。所以,芒格先生总结出第五条理念:投资就像钓鱼,要在有鱼的地方钓鱼。他说钓鱼有两条法则,第一条,要在有鱼的地方钓鱼;第二条,千万别忘了第一条。对投资人来说,第五点也很重要。明尼苏达有一万多个湖,但我们并不需要在最大的湖里钓鱼。对个人投资者,包括机构投资者来说也一样,不需要在最大的湖里钓鱼。中国的GDP有18万亿美金,拥有众多行业和公司。其中有些表现不佳,但是也有很多优秀的公司、不被大家充分了解的公司,也有很多被彻底错误定价的公司。投资人不需要了解所有公司,无需掌握所有宏观经济参数、政府宏观政策,更不需要准确预测未来十年的情况,关键是要找到那个能钓到鱼的“湖”。所以芒格先生说的在有鱼的地方钓鱼,就是强调了选择的重要性。后来我还注意到,每次跟Leroy去钓鱼,一整天湖里就只有我们一群人,这就保证了我们能在那里钓到最多、最大的鱼。竞争不充分是错误定价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投资人不需要过多研究宏观,不需要把明尼苏达的一万个湖都搞清楚,也不需要把中国经济、世界经济都研究透彻。但是要知道哪个湖里有鱼,哪里竞争不充分,而你又非常了解,在那里建立自己的能力圈,就像Leroy一样。Leroy通过寻找和饲养鱼饵,建立起独特的能力,能够找到那些不为人知的、鱼群丰富的湖。等到大家都知道某处有鱼,钓起来就不容易了,这是他独特的能力圈。第六条就是我今天给大家讲的,基于对整个文明范式变化所做的总结:财富的本质是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价值投资的目标是在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中,持有最具活力的公司的股份,从而保持和增长财富。这一条也是我们喜马拉雅基金过去三十年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贡献。我对现代化这一现象已执着思考、研究了四十几年,逐渐发现,过去几百年间,每个国家经历的都不是独特的现象,而是一场人类文明范式的转移。这种转移不受任何国家、个人、或一小群人的意志所左右,全球经济呈现出一种单向性、波浪式的增长,短期内有起有伏,甚至周期性的起伏,但长期趋势是单向的持续增长。即使某些时期全球经济的蛋糕总量在缩小,如果你能保持自己的购买力比例,你就保持了财富。这样,当经济重新开始增长,蛋糕变大时,你就可以保持和继续增加财富。这一条原则是我个人的总结,希望通过今后的实践证实或证伪。我再把这六条价值投资的基本理念重复一下:1.股票不仅是一张可交易的纸,它代表了公司的一部分所有权。2.市场先生提供给价值投资人的是服务,而非指导。3.投资必须要有充足的安全边际。4.投资人要明确自己的能力圈。5.去有鱼的地方钓鱼。6.财富是经济体中的购买力占比。价值投资的目标是在最具活力的经济体中,持有最有活力的公司的股份,来保持和增长财富。我个人这三十年的经历也算是对这六条原则的注释。刚到美国时,我一文不名,只有负资产。走到今天,能有机会和大家分享我们的经验,确实归功于价值投资的实践。价值投资的理念是可以实践的,而且可以成功地、长期地实践。我希望像巴菲特先生和芒格先生一样,未来还有三十年的时间去继续实践价值投资。我今天依然像三十年前一样,对这个行业充满激情。这是一个可以与时代共呼吸、同增长的方式,所以充满了吸引力。最后,我再讲一个小故事。大家都知道芒格先生一生投资的股票很少,但是他一辈子在坚持研究。他曾经分享过,他读《巴伦周刊》(Barron’s )五十年,从中只发现了一个投资想法,但是他在这个投资上赚了几十上百倍的回报:他先在这个投资标的上赚了近十倍,然后投到我们的基金里又赚了十几倍。芒格先生在99岁时,又发现了一只很有趣的股票,有点“政治不正确”,被极度地错误定价,所以他在99岁时出手买入了近十年里唯一的一只股票,而且活到看到股价翻倍。今天恰逢芒格先生去世一周年刚刚过去。去年感恩节,星期四晚上查理在家人的陪伴下共度晚餐,吃甜点时感到不适,于是提前离席休息。第二天星期五的早上,芒格先生住院了,星期六清醒过来与家人作最后的道别,星期天平静离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生活都很平静,都还在从事自己最热爱的工作,从未停歇。这样的人生让我们倍受激励,倍感振奋。芒格先生用自己的一生、六十多年的投资记录,向我们展示了这个道理:宏观是我们必须接受的,微观是我们可以有作为而且大有作为的。从事价值投资可以让我们与时代共呼吸、同增长。我相信,有志于价值投资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面临何种环境,都能够有所作为。我衷心希望大家能够持续投身这份美好的事业。谢谢!问答部分
     问题1  在持有优质公司的过程中,如果市场给出了明显高估的价格,达到什么程度时,您会考虑减持? 问题2  长期持有优质公司并获得持续收益的人很少,这是否与运气和勇气有关?年轻人在信息不足或需要推翻认知的情况下,如何在不确定性中做出投资决策?您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的困惑吗? 李录  关于卖出,我的考量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如果发现自己犯了错,会第一时间卖出。第二,当有更好的投资标的,其风险回报比(risk-award)和潜在损失和收益(downside-upside)更优时,会选择替换。第三,当市场出现了极端的高估泡沫。但是估值很多时候是一个时间维度上的概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公司的长期成长能力。人类共同的缺点是常常会放大短期因素,缩小或忽视长期因素。所以要培养起自己的能力圈,你研究得越深入,理解就越透彻。短期高估如果与长期增长相比,就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找到并理解能够长期增长的公司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这类公司具有长期持续地超越对手的竞争力,有很广阔的增长空间,而且具有优秀的资本回报率。这样的公司凤毛麟角,因此我们称之为“圣杯”(holy grail)。最优秀的投资,往往就是投资在这些具有长期持续竞争力和增长潜力的公司上。一旦你真正找到、理解了这样的公司,我通常建议不要轻易地丢掉这个筹码。如果因为觉得高估了卖掉它,再想买回来,你会发觉还是面临同样的问题,它还被高估,你还是得继续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它的增长可能已经远远超出你原本预估的价值。如果是真正优秀的公司,这种情况更可能发生。如果不是优秀的公司,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一个人一辈子的投资生涯里,真正找到这样的公司并不容易,因为这样的公司本来就稀少。一家你研究明白的优秀公司,还恰好很便宜,这种机会非常罕见,我在30年的投资生涯中,也只遇到过少数几次。同时,能否长期持有这样的公司也很重要。无论你持有了多久,都要不断地去学习。以伯克希尔·哈撒韦为例,我们都觉得它是一个城堡型的公司,由全世界最优秀的投资人打理,60多年屹立不倒。然而,它的股价也曾有过三四次下跌超过50%。在那个时点你能不能继续持有,很大程度取决于你是否深刻理解这家公司拥有的资产。这种深度理解并不简单,因为伯克希尔拥有许多优秀的资产和子公司,要真正弄明白,需要长期的研究和积累。再举一个例子,我们持有比亚迪已经22年。在这22年里,它的股票至少有七八次下跌了50%以上,有一次甚至跌了80%。每次股价大幅下跌,都会考验你的能力圈的边界的真实性。你是不是真的懂?是否真的知道它的价值是什么?它创造了多少价值?在某一年,比亚迪创造的价值可能是增加的,但股票却跌了70%。这个时候才真正地考验你是否拥有能力圈,只有触摸到边界,才能确认这个圈是否存在。在我们持有的这段时间里,比亚迪的销售额从十亿元增长到近一万亿元人民币,且尚未封顶,仍然在增长,仍然在创造价值。这就是投资的有趣之处。所以,持有股票的时间长度和卖出的时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能力圈是否真实,以及你是否真正理解一家公司。投资并不是买入一只股票就高枕无忧了这么简单。如果这么容易,早就遍地都是富人了。投资并不容易,但它是一项有趣且富有挑战的工作。第四种情况是作为受托人,有时我们卖出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是满仓投资,遇到赎回要求,因为我们的基本原则是不借债,这种情况下就可能需要卖出部分持仓。我们坚持不借债的基本原则,是因为只有不借债,我才能够经得起整个投资组合下跌50%的极端情况,个股大幅下跌是投资中很正常的事。如果在投资生涯里没经过几次这样的考验,你很难弄清楚你的能力圈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真明白,真勇敢,还是真鲁莽,真运气。股票市场确实非常考验人性。如果你对投资标的不理解,迟早会在某一刻被市场打败。所以真正明白很重要,要不断地加深和拓展自己的能力圈,坚持终身学习。所以我刚才在演讲的最后和大家分享,芒格先生在99岁时买入了一只股票,而他对这只股票所在的行业已经研究了至少六七十年。重要的是,你的能力确实是可以复利式增长的。所以年轻时,可以从简单的做起,比如先买最便宜的股票。因为只有价格足够便宜,你才能安心地长期持有,从而有充裕的时间去理解企业和生意。在理解企业的情况下,再去拥有那些真正优秀的公司。长期持有的前提是真正理解,而不是为了长期持有而长期持有。价值投资的核心是理解价值,支付的是价格,购买的是价值,最好去买那种能够不断增长的价值,至少要买在远远低于价值的价格上。能力圈要一点点建立,不必着急。 问题3  如何看待美国进入3.0时代的路径?除了参考中国香港的发展,中国是否还能借鉴美国崛起的一些经验?此外,在改革与崛起的过程中,高层决策在多大程度上决定了经济发展的成功? 李录  从长远的视角来看,我们今天看到的是一个文明范式的变化,不以任何个人、任何国家的意志为转移,是由现代科技文明中经济可持续累进增长的规律决定的。如果一个国家停滞不前,就会落后,因为其他国家还在增长,比如过去几年中国的经济总量相对于美国其实是收缩了。有的时候我们还要观察这个民族是不是一个成功的民族,大家是不是还在认真努力去做事。现在中国影响的是国内的十几亿人,再加上全世界二十几亿人,我们是命运共同体。有的时候确实形势比人强。3.0经济能够在这个时代真正立足,有很多偶然因素,其中最大的偶然因素是美国的建立。美国确实得天独厚,地理广阔、文化多元,可以接纳大量多种族的人口,到今天依旧如此。所以美国的实践,不仅是本国的实践,也是人类各族群探索3.0文明的共同实践,对世界具有广泛的意义。目前,全世界经济体中已经有10%左右的人口进入了3.0文明,但国际关系尚未达到这一阶段。现代化经济发展的铁律是最大的市场最终会成为唯一的市场。尽管市场之间存在很多柵栏、各种壁垒、关税和限制,但实际上通过第三方,整个市场还会连接、流通,谁也离不开谁,暂时的战争和冲突最后也会结束。人类今天的组织方式还是以政府和民族国家为单位。尽管在经济上,全球已经形成了一个共同市场,但是在国际关系上,仍然是一个以民族国家为单位的松散体系,没有一个国际政治组织形式。其根本原因在于,3.0文明的经济以复利形式增长,增长的速度很快,可是人的本性基本上不变,人的组织方式、心理结构、文化诉求、宗教信仰变化很慢,这种落差是长期存在的。无论是国际关系的变化还是国家内部的治理,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如果了解其他国家的现代化历程,就会明白中国今天的很多困难并非无解。回溯中国从1840年以来的现代化实践,再对比过去这几年的挑战,你会发现当前的困难不过是茶杯中的风波,无需太过担心。作为投资人,最关键是要找到那个有鱼且人不多的湖,去那里钓鱼。你不需要厘清所有事情,也不需要在最大的湖里与人潮竞争。这就是价值投资美妙的地方。 问题4  如何理解什么是便宜的公司,是看P/E吗?公司的P/E有个范围,P/E和增长率相关的,应该怎么看? 李录  便宜是一个多维度的观念,是相对价值而言的。在本·格雷厄姆的时代,他专注于有形资产价值,只看那些可以立即变现的类现金、可交易证券、立即可回收的应收账款,甚至连房地产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在1930年代大萧条时,这类股票很多。1993-1994年,我刚开始投资时,美国股市上也有很便宜的股票。我的第一个“十倍股”,当时市值3亿美元,账面价值有5亿,其中4亿是一家上市公司TCI的股票,TCI后来成为美国最大的有线电视公司。当时我不看P/E,也不清楚那剩下的1亿美元资产是什么。后来我发现,这1亿美元资产非常值钱,都是卫星通信和无线网络的牌照,是美国最早的无线通信系统的基石。当时我并不理解这一点,误打误撞买了之后,决心深入研究有线电视公司,才意识到无线网络牌照真正的价值。所以,买得便宜有时会带来意外的收获,但是买完之后必须去深入研究,懂得越多,收获的价值就越大。用P/E作为指标去衡量公司价值,关键需要明白这个盈利(earning)的质量。比如,盈利是否具有周期性?如果P/E低,是因为它处在周期的顶点,因为盈利中包含了很多一次性的或周期性的成分,还是因为它的盈利确实是长期的、稳定的、可持续的?弄清楚盈利的质量之后,才能判断公司的长期增长能力。每家公司的价值都不太一样,你一定要明白自己投资的是什么。 问题5  优秀的企业家有什么特点,有没有共性? 李录  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30年来我认识很多成功的企业家。你只要经历得够多,就会发现这些成功人士,其实和你一样,早期也都从一文不名开始。我认识杰夫·贝索斯的时候,他跟我一样,也是初创公司的创始人,我们一见如故。他邀请我去亚马逊演讲,当时公司就一百多人,而他刚租下第一个仓库。其实每一代人都有自己成功的故事,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代优秀的企业家之间有很多共性,也有很多差异,无法统一归类。如果说有共性,可能最重要的是永远保持乐观。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半瓶子满、半瓶子空,没有哪瓶水是全满,也没有全空的,而成功的企业家都选择看满的那部分。因为创建一个企业,永远有无穷无尽的困难和挑战。如果你天天盯着半瓶子空,把自己和旁人讲得很沮丧,怎么能找到合作伙伴呢?人要有理智分析,但是企业家要选择相信相信的力量。未来并不容易预测,很多时候要选择相信。相信,在3.0文明范式变化中特别有用。为什么呢?因为潮涌之时,众船皆高 (Rising tide lifts all boat),经济体本身在增长,会奖励那些选择相信的人。所以永不言败是成功的第一步。所有成功的人都具备永不言败、保持乐观、相信未来这些基本的性格。市场经济的优势在于,它不清楚哪一种人能成功,也不管哪一种人能成功。埃隆·马斯克这样的人在中国很难成功,很难被广泛接受。马云在今天还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数。一个有高度包容性的社会才能够人尽其才。因为市场经济是由竞争结果来决定的,没法事先判定。没人知道哪一种人特别适合,况且在不同的时候标准也不一样。所以自由很重要,提供空间很重要,任何人在市场经济中都有机会。这就是为什么市场经济从“人人为我”最后变成“我为人人”,从私利出发最后成就了巨大的公利。它把所有经济要素全部循环起来,任何才华,在市场经济中永远不够用,多少都不够。所以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充实自己,再成功的企业家也得不断学习,否则只能成功一时。所以保持乐观、永不言败很重要,持续学习很重要,让别人能够信任你,正直诚信(integrity)也很重要。但除此之外,真的是人尽其才,不拘一格,所以整个社会环境需要包容性。 问题6  投资的意义是什么?个人投资者的认知和能力圈会提升,会获得投资收益,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价值? 李录  最后我来回答这个带有哲学色彩的问题,投资人是寄生虫,还是对社会有益?尤其是价值投资强调便宜,总在低价买入,每次买入就意味着有人卖出,那么你的投资盈利是不是来源于卖出的人的亏损?答案是否定的,价值投资人绝对不是寄生虫。刚才演讲里谈过这个问题,即为什么资本市场是现代经济的必要前提和基石。进一步说,资本市场的存在是让所有的经济要素能够循环起来最最重要的保障,资本市场最终要有效率,就是要把钱投给最有生产力、能够提供市场最需要的产品和服务的公司。假定一个普通人每月挣一千块钱,拿出五百块来储蓄,想要投到最优秀的公司,中间需要经过一个很长的链条,链条上每一个节点都非常重要,都不可或缺,到最后的资本市场、公开股票市场,其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它能够合理定价。合理定价是说最终价格和价值要大体相符。我们说资本市场并非总是有效,是说它短期有时无效。长期看,市场价格要随着价值浮动,价值是它的锚,这个市场才是有效的。让价格从短期的无效变成长期的有效,最重要的就是基本面投资人,就是价值投资人。价值投资才使得市场具有价格发现的功能,是市场能够把最值得投资的最有价值的公司和非专业的个人小储户相连接最重要的一环。构成资本市场的每一环都很重要,包括律师、券商、分析师、经理人等等,千万不要轻易地认为任何一环上从事金融的人都有原罪。这些专业人士和机构提供的是信用。当然这个行业里的确有寄生虫。只有真正具备受托人责任的人才能够产生信用,也只有当每一个链条都有讲信用的中介,才能够产生整体金融市场的信用。自由竞争、优胜劣汰,加上法制化的监管及长期的实践才能产生真正有效率、有信用的金融市场。我一般不谈持仓,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们在比亚迪的投资,所以还以比亚迪为例,我们拥有了它22年,其间有8次它的股价跌了50%,一次跌了80%,如果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价值投资人,比亚迪在某些危机时刻可能遭遇资金链断裂。比如大家知道今年就有很多高成长型的公司发生资金断裂。如果我们没有在2010年引入像伯克希尔这样有信誉的投资人,比亚迪的成功会面临更多的挑战,并不是说比亚迪不会像今天这样成功,只是说它会经受更多挑战。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证。如果没有价值投资人,资本市场就失去了价格发现的功能,不再有效,也就无法成为真正让储蓄运转起来的体系。所以优秀的价值投资人取之有道,是一个优秀企业不可或缺的伙伴,不仅重要,而且十分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次听巴菲特的演讲时,就决定从事这个行业,他给我解答的就是你这个问题。我个人一直对道德和社会正义比对赚钱更有兴趣,年轻时尤其如此。我最早理解的华尔街股市,就像《日出》里描绘的那些狡诈的寄生虫,暗箱操作、秘密勾结,令人鄙夷。而巴菲特使我明白,价值投资的本质是双赢,投资人其实是公司成长很重要的一环。我在早期的投资生涯中也做过一些风险投资,作为天使投资人,帮助十几家公司成功创建并发展。对VC、PE来说,投资人的作用就更明显了。一个真正有声誉的、有信用的公共市场投资人,长期对公司的背书起到同样重要的作用。而且公共公司的存在,对于把储蓄转化成有效的社会资源,对于这些公司能够成长起来至关重要。这是我们整个现代经济能够进入到自生性的、可持续的长期增长最重要的一环。所以每一个链条上的人,都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这些是常识,却很稀缺。你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些知识要慢慢地去理解。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开设这门课,为什么要讲这些,为什么常老师、姜老师、助教和志愿者花那么多时间做教育工作?就是要把常识变成共识,这样社会才不会动辄将资本市场上的人妖魔化,为这个行业强加原罪。缺乏这样的共识,一个国家会被困在中等收入陷阱里,无法形成正向循环。个人储蓄率从40%增加到50%,意味着GDP缩减10%。GDP减少导致大家对未来的期望降低,进一步导致消费减少,引发公司裁员。也就是说,当经济开始缩减的时候会越来越缩减,当经济在扩张的时候会越来越扩张,所以需要救市,需要刺激,但是消费端出现的问题,增加供给是解决不了的,需要增加实质性的可持续的需求。这些环节就是现代经济的基本,也是稀缺的常识。教育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些常识真正地变成共识,让经济在这个基础之上持续发展。但是这种稀缺又很自然,我们从农业文明时代经历上万年演化过来,大部分人的财富观是静态的,凡是赚钱的人我们都觉得他赚的是不义之财。这是静态的2.0时代的思考惯性。我把狩猎文明、农业文明、科技文明命名为1.0、2.0、3.0,就是为了将其显著区分,因为我们的观念很多时候滞留在上一个文明状态,不理解动态的经济增长、复利增长。财富是动态的,是被不断创造的,大家回到英国贵族、回到万元户的例子,就能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们很多观念需要改变。今天也用这个问题来结束我们的演讲,就是真正的价值投资人具有受托人的意识,为企业和资本市场做出了很重要的贡献,是现代经济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希望每一个从业人员真正能够做到对得起这份责任。谢谢!

  • 字字珠玑:巴菲特1998年佛罗里达大学演讲

    段永平先生说这个演讲他看了10遍,不懂就继续学。我现在大概看和听了3遍,确实有字字珠玑的感觉,这里做个备份,新的一年,最值得反复学习的投资指南。

    以下音频是我用tts方法生成的中文音频:

    以下是巴菲特先生98年佛罗里达大学演讲全文,收集于网络,做个备份:

    我先简单说几句,把大部分时间留下来回答大家的问题。我想聊聊大家关心的话题。请各位提问的时候一定要刁钻。你们问的问题越难,才越好玩。什么都可以问,就是不能问上个月我交了多少税,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各位同学,你们毕业之后未来会怎样?我简单说说我的想法。各位在这所大学能学到大量关于投资的知识,你们将拥有成功所需的知识,既然各位能坐在这里,你们也拥有成功所需的智商,你们还有成功所需的拼劲。你们大多数人都会成功地实现自己的理想。

    但是最后你到底能否成功,不只取决于你的头脑和勤奋。我简单讲一下这个道理。奥马哈有个叫彼得•基威特的人,他说他招人的时候看三点:品行、头脑和勤奋。他说一个人要是头脑聪明、勤奋努力,但品行不好,肯定是个祸害。品行不端的人,最好又懒又蠢。

    我知道各位都头脑聪明、勤奋努力,所以我今天只讲品行。为了更好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不妨一起做个游戏。各位都是 MBA 二年级的学生,应该很了解自己周围的同学了。假设现在你可以选一个同学,买入他今后一生之内 10% 的收入。你不能选富二代,只能选靠自己奋斗的人。请各位仔细想一下,你会选班里的哪位同学,买入他今后一生之内 10% 的收入。

    你会给所有同学做个智商测试,选智商最高的吗?未必。你会选考试成绩最高的吗?未必。你会选最有拼劲的吗?不一定。因为大家都很聪明,也都很努力,我觉得你会主要考虑定性方面的因素。好好想想,你会把赌注压在谁的身上?也许你会选你最有认同感的那个人,那个拥有领导能力,能把别人组织起来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慷慨大方的、诚实正直的,他们自己做了贡献,却说是别人的功劳。我觉得让你做出决定的应该是这样的品质。

    找到了你最钦佩的这位同学之后,想一想他身上有哪些优秀品质,拿一张纸,把这些品质写在纸的左边。下面我要加大难度了。为了拥有这位同学今后一生 10% 的收入,你还要同时做空另一位同学今后一生 10% 的收入,这个更好玩。想想你会做空谁?你不会选智商最低的。你会想到那些招人烦的人,他们可能学习成绩优秀,但你就是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不但你烦他们,别人也烦他们。为什么有人会招人烦?原因很多,这样的人可能自私自利、贪得无厌、投机取巧或者弄虚作假。类似这样的品质,你想想还有什么,请把它们写在刚才那张纸的右边。看看左右两边分别列出来的品质,你发现了吗?这些品质不是把橄榄球扔出 60 米,不是 10 秒钟跑完 100 米,不是相貌在全班最出众。左边的这些品质,你真想拥有的话,你可以有。

    这些是关于行为、脾气和性格的品质,是能培养出来的。在座的各位,只要你想要获得这些品质,没一个是你得不到的。再看一下右边的那些品质,那些令人生厌的品质,没一个是你非有不可的,你身上要是有,想改的话,可以改掉。大多数行为都是习惯成自然。我已经老了,但你们还年轻,想摆脱恶习,你们年轻人做起来更容易。

    常言道,习惯的枷锁,开始的时候轻的难以察觉,到后来却重的无法摆脱。这话特别在理。我在生活中见过一些人,他们有的和我年纪差不多,有的比我年轻十几二十几岁,但是他们染上了一些坏习性,把自己毁了,改也改不掉,走到哪都招人烦。他们原来不是这样的,但是习惯成自然,积累到一定程度,根本改不了了。你们还年轻,想养成什么习惯、想形成什么品格,都可以,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格雷厄姆,还有他之前的富兰克林,他们都这么做过。格雷厄姆十几岁的时候就观察自己周围那些令人敬佩的人,他对自己说:“我也想成为一个被别人敬佩的人,我要向他们学习。”格雷厄姆发现学习他敬佩的人,像他们一样为人处世,是完全做得到的。他同样观察周围遭人厌恶的人,摆脱他们身上的缺点。我建议大家把这些品质写下来,好好想想,把好品质养成习惯,最后你想买谁 10% 的收入,就会变成他。

    你已经确定拥有自己 100% 的收入,再有别人的 10%,这多好。你选择了谁,你都可以学得像他一样。

    我要讲的道理讲完了,下面聊聊大家感兴趣的,请各位提问吧。

    一、问:请谈谈您对日本的看法?
    巴菲特:我对日本的看法?我不研究宏观问题。我就想啊,伯克希尔可以在日本以 1% 的利率借到十年期的贷款,1% 的利率!我就琢磨了,我 45 年前听了格雷厄姆的课,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些东西,我要是用点心,收益率应该能超过 1% 吧?应该能做到吧?

    我不想承受汇率风险,所以我必须投资以日元计价的标的,只能投资日本房地产或日本公司,收益率超过 1% 就行,因为我的资金成本就是十年期利率 1%。我一直在找,还一个都没找到,你说有意思不?日本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很低,大多数公司的资净资产收益率只有-4% 到 6%。如果你投资的公司本身都不赚钱,你也很难赚钱。

    有的人能做到。我有个朋友,沃尔特•施洛斯,当年我们都为格雷厄姆打工。我一开始买股票就这么买的,买那些股价远远低于营运资金的股票,从定量分析上看非常便宜的股票,我把这种投资方法叫捡烟头。在大街上四处溜达,看哪有烟头可捡。最后发现了一个,上面带着口水,看起来很恶心,但是还能抽一口,于是弯下腰把它捡起来,免费抽了一口。有的股票和别人扔的烟头一样。捡起来免费抽一口,扔掉,然后继续在大街上四处溜达,接着捡。一点都不体面。捡烟头的投资方法管用,但是用这种方法买的都是资产回报率很低的生意。

    时间是好生意的朋友,烂生意的敌人。如果长期持有一个烂生意,就算买得再便宜,最后也只能取得很烂的收益。如果长期持有好生意,就算买得贵了一些,只要长期持有,还是会取得出色的收益。

    我现在在日本没找到值得买的好生意。或许日本公司需要改变一下文化,管理层应该更注重股东利益,更注重提高股票的回报率。别说现在日本的大多数公司收益率很低,连日本经济繁荣的时候,也是如此。真是很奇怪,日本有不少公司占领了巨大的市场,却没几个值得投资的。日本公司把生意做得很大,但是净资产收益率太低,最后就出问题了。我们在日本还没有投资。只要日元保持 1% 的利率,我们会接着找。

    二、问:有传言说您是救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买家之一,到底发生了什么,能给我们讲讲吗?
    巴菲特:最新一期的《财富》杂志,封面上是鲁伯特•默多克,其中有一篇报道,讲了我们是如何参与的。这件事非常耐人寻味。说来话长,我从我们开始参与时讲起。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出大事了。那天晚上我要参加我孙女的生日聚会,然后要飞到西雅图,和盖茨一家乘船游览阿拉斯加,行程是 12 天。后来,我在船上,和外界联系很困难。之前我也接到过几次电话,但在周五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里,我知道真是出大事了。

    我认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那些人,和其中一些人还很熟,我临时接手所罗门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当时都在。长期资本管理公司要崩盘了,周末美联储派人进驻。从那个周五到下一周的周三,美联储纽约分行组织了一次纾困行动,希望在联邦政府不出钱的情况下能拯救长期资本,但是没成功。我非常积极地参与这件事,但是船在峡谷之间航行,根本没信号,我对看风景毫无兴趣。船长说往那边航行,也许能看到熊和鲸鱼。我说哪有卫星信号往哪开。

    周三上午我们给了一个报价。在和美联储纽约分行的比尔•麦克唐纳谈过之后,我们出价 2.5 亿美元买入长期资本的净资产,此外还将注资 37.5 亿美元,其中伯克希尔出资 30 亿,AIG 出资 7 亿,高盛出资 3 亿。我们提交了方案,但是只给对方很短的时间考虑。我们要买的是 1000 亿美元的证券,价格瞬息万变,但我们的出价是固定的,所以不可能给对方很长时间。

    最后,投行的人把交易谈成了。这件事很耐人寻味。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由来,相信在座的大多人都知道,实在太令人感慨了,约翰•梅里韦瑟、艾瑞克•罗森菲尔德、拉里•希利布兰德、格雷格•霍金斯、维克多•哈格哈尼,还有两位诺贝尔奖桂冠得主罗伯特•默顿和迈伦•舒尔兹,把他们这 16 个人加起来,他们的智商该多高,随便从哪家公司挑 16 个人出来,包括微软,都没法和他们比。

    第一,他们的智商高得不得了。第二,他们这 16 个人都是投资领域的老手。他们不是倒卖服装发的家,然后来搞证券的。他们这 16 个人加起来,有三四百年的经验了,一直都在投资这行摸爬滚打。第三,他们大多数人都几乎把自己的整个身家财产都投入到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他们把自己的钱也投进去了。他们自己投了几亿的钱,而且智商高超,经验老道,结果却破产了。真是让人感慨。

    要让我写一本书的话,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聪明人怎么尽做蠢事》,我的合伙人说我的自传可以叫这个名字。但是,我们从长期资本这件事能得到很多启发。长期资本的人都是好人。我尊重他们。当我在所罗门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帮过我。他们根本不是坏人。

    但是他们为了赚更多的钱,为了赚自己不需要的钱,把自己手里的钱,把自己需要的钱都搭进去了。这不是傻是什么?绝对是傻,不管智商多高,都是傻。为了得到对自己不重要的东西,甘愿拿对自己重要的东西去冒险,哪能这么干?我不管成功的概率是 100 比 1,还是 1000 比 1,我都不做这样的事。假设你递给我一把枪,里面有 1000 个弹仓、100 万个弹仓,其中只有一个弹仓里有一颗子弹,你说:“把枪对准你的太阳穴,扣一下扳机,你要多少钱?”我不干。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干。要是我赢了,我不需要那些钱;要是我输了,结果不用说了。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做,但是在金融领域,人们经常做这样的事,都不经过大脑。

    有一本很好的书,不是书好,是书名好。这是一本烂书,但是书名起得很好,是沃尔特•古特曼写的,书名是《一生只需富一次》。这个道理难道不是很简单吗?假设年初你有 1 亿美元,如果不上杠杆,能赚 10%,上杠杆的成功率是 99%,能赚 20%,年末时你有 1.1 亿美元,还是 1.2 亿美元,有区别吗?没一点区别。要是年末你死了,写讣告的人可能有个笔误,虽然你有 1.2 亿,但他写成了 1.1 亿。多赚的钱有什么用?一点用没有。对你、对你的家人,对别人,都没用。

    要是亏钱了的话,特别是给别人管钱,亏的不但是钱,而且颜面扫地、无地自容,把朋友的钱都亏了,没脸见人。我真理解不了,怎么有人会像这 16 个人一样,智商很高、人品也好,却做这样的事,一定是疯了。他们吃到了苦果,因为他们太依赖外物了。我临时掌管所罗门的时候,他们和我说,六西格玛的事件、七西格玛的事件伤不着他们。他们错了。只看过去的情况,无法确定未来金融事件发生的概率。他们太依赖数学了,以为知道了一只股票的贝塔系数,就知道了这只股票的风险。要我说,贝塔系数和股票的风险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

    会计算西格玛,不代表你就知道破产的风险。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现在他们是不是也这么想了。说真的,我都不愿意以长期资本为例。我们都有一定的概率会摊上类似的事,我们都有盲点,或许是因为我们了解了太多的细枝末节,把最关键的地方忽略了。亨利•考夫曼说过一句话:“破产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种是什么都知道的。”说起来,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同学们,引以为戒。我们基本上没借过钱,当然我们的保险公司里有浮存金。但是我压根没借过钱。我只有 1 万块钱的时候都不借钱,不借钱不一样吗?我钱少的时候做投资也很开心。我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有 1 万、10 万,还是 100 万。除非遇上了急事,比如生了大病急需用钱。

    当年我钱很少,但我也没盼着以后钱多了要过不一样的生活。从衣食住行来看,你我之间有什么差别吗?我们穿一样的衣服,我们都能喝天赐的可口可乐,我们都能吃上麦当劳,还有更美味的 DQ 冰淇淋,我们都住在冬暖夏凉的房子里,我们都在大屏幕上看橄榄球赛。你在大电视上看,我也在大电视上看。我们的生活完全一样,没多大差别。要是你生了大病,会得到良好的治疗。如果我得了大病,也会得到良好的治疗。我们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出行的方式不同。我有一架小飞机,可以飞来飞去,我特别喜欢这架飞机,这是要花钱的。除了我们出行的方式不同,你说有什么是我能做,但你做不了的吗?

    我有一份我热爱的工作,但我一直都在做我喜欢的工作。当年我觉得赚 1,000 美元是一大笔钱的时候,我就喜欢我的工作。同学们,做你们喜欢的工作。要是你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只是为了让简历上的工作经历更漂亮,那你真是糊涂了。有一次,我去做一个演讲,来接我的是一个 28 岁的哈佛大学的学生。我听他讲完了他的工作经历,觉得他很了不起。我问他:“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他说:“等我 MBA 毕业后,可能先进一家咨询公司,这样能给简历增加一些分量。”我说:“你才 28 岁,已经有这么漂亮的工作经历了,你的简历比一般人的漂亮 10 倍。你还接着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不觉得有点像年轻的时候把性生活省下来,留到岁数大的时候再用吗?”你们明白我说的意思,是时候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我觉得我说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

    各位毕业之后,都应该选择那些你热爱的工作,而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简历更漂亮的工作。你热爱的工作未来可能会变,但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早晨你会从床上跳起来。我刚从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毕业,就迫不及待地希望立刻为格雷厄姆工作。我说我不要工资,格雷厄姆说我要的薪水太高了。我一直骚扰他。回到奥马哈后,我做了三年股票经纪人,一直给格雷厄姆写信,告诉他我发现的投资机会。最后,我终于得到了机会,在他手下工作了一两年。那是一段宝贵的经历。总之,我做的工作始终都是我喜欢的。你财富自由之后想做什么工作,现在就该做什么工作,这样的工作才是理想的工作。做这样的工作,你会很开心,能学到东西,能充满激情。每天会从床上跳起来,一天不工作都不行。或许以后你喜欢的东西会变,但是现在做你喜欢的工作,你会收获很多。我根本不在乎工资是多少。不知怎么,扯得有点远了。

    总之,如果你现在有 1 块钱,以为将来有 2 块钱的时候,自己能比现在过得更幸福,你可能想错了。你应该找到自己真心喜欢做的事情,投入地去做。希望赚 10 倍或 20 倍就能让自己更幸福的想法会把你带到沟里去,让你借不该借的钱,或者急功近利、做事走“捷径”,这样做完全行不通,将来回首往事,你会懊悔。

    三、问:您喜欢什么样的公司?
    巴菲特:我喜欢我能看懂的生意。先从能不能看懂开始,我用这一条筛选,90% 的公司都被过滤掉了。我不懂的东西很多,好在我懂的东西足够用了。世界如此之大,几乎所有公司都是公众持股的。所有的美国公司,随便挑。首先,有些东西明知道自己不懂,不懂的,不能做。

    有些东西是你能看懂的。可口可乐,是我们都能看懂的,谁都能看懂。可口可乐这个产品从 1886 年起基本没变过。可口可乐的生意很简单,但是不容易。我不喜欢很容易的生意,生意很容易,会招来竞争对手。我喜欢有护城河的生意。我希望拥有一座价值连城的城堡,守护城堡的公爵德才兼备。我希望这座城堡周围有宽广的护城河。护城河的表现形式有很多。我们的汽车保险公司 GEICO 的护城河是低成本。

    汽车保险是必须买的,每辆车都要买一份。我们没办法让一个人买 20 份车险,但是他必须买一份。人们买车险看的是什么?看服务和价格。在大多数人眼里,各家保险公司的服务大同小异,所以人们买车险最后主要看价格。因此我们必须是成本最低的,这是我们的护城河。只要我们的成本比竞争对手又低了一些,我们的护城河里就多了一两条鲨鱼。如果你拥有一座漂亮的城堡,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人来进攻,要把城堡从你手里抢走。我希望要的城堡是我能看懂的,而且城堡周围要有护城河。

    30 年前,伊士曼柯达的护城河和可口可乐的护城河一样宽。那时候,你想给自己六个月大的孩子照一张相,希望 20 年后,50 年后,相片还能一样清晰。你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不知道照片到底能不能保留到 20 年或 50 年之后,只能选择最值得信赖的胶卷公司。你要拍的照片对你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不能马虎。柯达公司承诺今天拍的照片在 20 年到 50 年后仍然栩栩如生。30 年前,柯达深受人们的信任,柯达拥有护城河。柯达拥有的是心理份额,市场份额算什么,我说的是心理份额。柯达的黄色小盒子在整个美国、在全世界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席之地,人们都知道柯达是最好的。这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后来,柯达的护城河还在,但是却被削弱了。

    这不是乔治•费舍尔的错,乔治做得很好,但柯达的护城河变窄了。柯达眼看着富士攻了过来,富士不断地蚕食柯达的护城河。柯达眼看着富士成为奥运会的赞助商。过去在人们心目中,只有柯达才能配得上拍摄奥运会,富士把柯达的光环抢走了。富士抢了柯达的声誉,也抢走了柯达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额。富士逐渐开始和柯达平起平坐。

    可口可乐没这样的遭遇。现在可口可乐的护城河比 30 年前更宽了。可口可乐的护城河,你看不到它每天在加宽。但是每次可口可乐在某个国家投资开一家新工厂,新工厂不赚钱,要 20 年后才能赚钱,它的护城河都会变宽一点。万事万物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微小的改变,不是朝一个方向,就是另一个方向。十年后,我们就能看到明显的区别。我经常对伯克希尔子公司的管理者说,加宽护城河。往护城河里扔鳄鱼、鲨鱼,把竞争对手挡在外面。这要靠服务、靠产品质量、靠成本,有时候要靠专利或营业地点。我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生意。

    在哪能找到这样的生意呢?我从那些简单的产品里寻找好生意。像甲骨文、莲花、微软这些公司,我搞不懂它们的护城河十年之后会怎样。盖茨是我遇到过的最优秀的商业奇才,微软也拥有巨大的领先优势,但我真不知道微软十年后会怎样,无法确切地知道微软的竞争对手十年后会怎样。我知道口香糖生意十年后会怎样。互联网再怎么发展,都不会改变我们嚼口香糖的习惯,好像没什么能改变我们嚼口香糖的习惯。肯定会有更多新品种的口香糖出现,但白箭和黄箭会消失吗?不会。你给我 10 亿美元,让我去做口香糖生意,去挫挫箭牌的威风,我做不到。我就是这么思考生意的。我自己设想,要是我有 10 亿美元,能伤着这家公司吗?给我 100 亿美元,让我在全球和可口可乐竞争,我能伤着可口可乐吗?我做不到。这样的生意是好生意。你要说给我一些钱,问我能不能伤着其他行业的一些公司,我知道怎么做。

    我寻找的是简单的生意,很容易理解,当前的经济状况良好,管理层德才兼备,这样的生意,我能大概看出来它们十年后会怎样。有的生意,我看不出来十年后会怎样,我不买。一只股票,假设从明天起纽约股票交易所关门五年,我就不愿意持有了,这样的股票,我不买。我买一家农场,五年里没人给我的农场报价,只要农场的生意好,我就开心。我买一个房子,五年里没人给我的房子报价,只要房子的回报率达到了我的预期,我就开心。人们买完股票后,第二天一早就盯着股价,看股价决定自己的投资做得好不好。糊涂到家了。买股票就是买公司,这是格雷厄姆教给我的最基本的道理。

    买的不是股票,是公司的一部分所有权。只要公司生意好,而且你买的价格不是高得离谱,你的收益也差不了。投资股票就这么简单。要买你能看懂的公司,就像买农场,你肯定买自己觉得合适的。没什么复杂的。

    这个思想不是我发明的,都是格雷厄姆提出来的。我特别走运。19 岁的时候,我有幸读到了《聪明的投资者》。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对股票感兴趣,11 岁时第一次买股票。我一直都在自己摸索,看走势图、看成交量,做各种技术分析的计算,什么路子都试过。后来,我读到了《聪明的投资者》,书里说,买股票,买的不是代码,不是上蹿下跳的报价,买股票就是买公司。我转变到这种思维方式以后,一切都理顺了。道理很简单。所以说,我们买我们能看懂的公司。在座的各位,没有看不懂可口可乐公司的,但是某些新兴的互联网公司呢,我敢说,在座的各位,没一个能看懂的。今年在伯克希尔的股东大会上,我说要是我在商学院教课,期末考试时,我会出这样的题目,告诉学生一家互联网公司的信息,让他们给这家公司估值。哪个学生给出了估值,我就给他不及格。(笑)

    我不知道怎么给这样的公司估值,从人们每天的行为看,他们觉得自己能做到,买互联网公司更刺激。有的人把买股票当成看赛马,那无所谓了,但是如果你是在投资的话,投资是把资金投进去,确定将来能以合适的收益率收回资金。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才能做好投资。必须把生意看懂了,有的生意是我们能看懂的,但不是所有生意我们都能看懂。

    四、问:您在讲到了要看懂生意,讲了买股票就是买公司。还提到了,投资一家公司要获得合适的回报率。您只说了一半,到底该花多少钱买一家公司呢?如何决定一家公司的公允价格?
    巴菲特:多少钱买合适,很难决定。一家公司的确定性如果不是特别高,我不买。但是确定性特别高的话,价格一般都不便宜,实现不了多高的回报率。一件事,谁都做得到,凭什么有每年 40% 的回报率?我们想的不是怎么获得超高的回报率,而是始终牢记永远不亏钱。

    1972 年,我们买了喜诗糖果。当时喜诗每年能卖出 1600 万磅糖果,每磅售价 1.95 美元,每磅利润 0.25 美元,税前利润是 400 万美元。我们花了 2500 万买到了喜诗,喜诗用不着投入资本。我和我的合伙人查理在研究这家公司的时候,我们特别看好的一点是,它有定价权,有提价的潜力。1.95 美元一盒的糖果,能否轻松提价到 2 美元或 2.25 美元呢?如果能卖到 2.25 美元,每磅多赚 0.30 美元,按 1600 万磅的销量,能多赚 480 万美元,2500 万美元的买入价很合适。我们投资这么多年,从没请过咨询公司。我们眼中的咨询是去喜诗的店里买一盒糖果,尝一尝。

    我们确切知道的是,喜诗在加州拥有心理份额,喜诗在人们心中很特别。加州的每个人心中都有喜诗糖果,人们对喜诗糖果的印象特别好。情人节送女孩一盒喜诗,会得到女孩的吻。如果被女孩扇一巴掌,我们就没生意可做了。只要送喜诗能得到女孩的吻,我们就在人们的心中拥有一席之地。人们一想到喜诗糖果,就想到亲吻。只要我们能在人们心中稳固这个形象,我们就能提价。

    1972 年买入喜诗之后,我每年都在圣诞节的第二天 12 月 26 日提价,因为圣诞节正是我们大卖的时候。今年我们能赚 6000 万美元,我们能卖出 3000 万磅,每磅赚 2 美元。还是那家公司,还是一样的配方,什么都没变,我们今年能赚 6000 万美元,喜诗还是用不着投入一分钱资本。10 年以后,喜诗会赚更多的钱。在这 6000 万美元里,有 5500 万美元是圣诞节之前的三个星期赚的。我们公司的主题歌是“耶稣基督真是我们的好朋友”。(笑)喜诗是个好生意。

    这个生意最关键的地方在哪呢?大家想一下。大多数人买盒装的巧克力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作为礼物送人,在别人过生日或者节日到来的时候,送给别人。每年的情人节是我们全年销售额最高的一天。圣诞季是我们全年销售额最高的一季。女人们买喜诗糖果为圣诞节做准备,她们会提前买,购买时间是圣诞节前的两三个星期。男人在情人节当天买喜诗。男人们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收音机里传出了我们投放的广告。内疚、内疚、内疚,男人们左右变道,心里非常不安。听到了我们的广告,他们不带一盒喜诗回家都不敢进门。所以每年的情人节是我们全年销售额最高的一天。

    多亏了我的聪明才智,现在喜诗每磅售价 11 美元,假设另一种糖果每磅售价 6 美元,多年来,你的妻子心里装满了对喜诗的良好印象,你能想象这样的情景吗?情人节那天,你走进家门,把一盒糖果递给你妻子,说:“亲爱的,今年我买了便宜货。”根本不行。喜诗拥有提价的潜力,它对价格不是特别敏感。

    再想想迪斯尼。迪斯尼的一部电影售价大概是 16.95 美元,要不就是 18.95 美元。全世界的人,特别是全世界的母亲们,心里都对迪斯尼有好感。我一说迪斯尼这个名字,在座的各位脑海里都能浮现出一些东西。要是我说环球影业或者 20 世纪福克斯,大家脑子里不会出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我一说迪斯尼,各位脑子里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全世界都如此。

    假设你在带几个小孩子,希望每天能给他们找点事做,让他们老实一会,自己好清静清静。大家都知道小孩子能把一个电影看二十遍。你去音像店买电影。你会拿 10 部电影,坐在那把每一部都花一个半小时看一遍,决定哪部适合小孩观看吗?不会。假设有一盘卖 16.95 美元,但迪斯尼的那盘卖 17.95 美元,你知道,选迪斯尼那盘错不了,所以你就买迪斯尼的了。有的事你不想在上面花时间,不会精挑细选。这样,迪斯尼的每部电影能多赚一些,而且卖的话得更火。因此,迪斯尼做的是特别好的生意,竞争对手很难赶上迪斯尼。

    如何才能打造一个在全世界与迪斯尼分庭抗礼的品牌?梦工厂现在正在做这件事。如何才能取代迪斯尼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怎么才能让人们脑子里想到的是环球影业,不是迪斯尼?能让家长走到音像店里选环球影业,而不是迪斯尼吗?这些都做不到。

    在世界各地,人们一想到可口可乐,就想到快乐。无论是在哪,迪斯尼乐园、世界杯、奥运会,人们快乐的地方都有可口可乐。开心快乐和可口可乐如影随形。不管你给我多少钱,让我成立个皇冠可乐公司,让全球的 50 亿人爱上皇冠可乐,我做不到。不管怎么折腾,不管用什么办法,打折促销、周末活动,都动不了可口可乐。我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生意,这就是护城河。要把护城河变得越来越宽。

    作为喜诗糖果的经营者,要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人们送出喜诗糖果作为礼物时,收到礼物的人会很开心。要保证盒子里的糖果的质量,要重视糖果销售人员的服务。我们在旺季的时候忙得要命。人们集中在圣诞节前几周和情人节当天购买,要在店铺外面排很长的队。假设下午五点的时候,我们的一位女售货员把最后一盒糖果卖给最后一位顾客,这位顾客前面有二三十人,已经等了半天。如果我们的售货员对最后这位顾客微笑,我们的护城河就变宽了。如果她对最后这位顾客咆哮,我们的护城河就变窄了。这是我们看不见的,但它确实每天都在发生,这是我们能否让护城河更宽的关键。要重视产品的整个生产和销售环节,保证人们一想到喜诗糖果,就有喜诗糖果与快乐同在的感觉。这是这个生意的精髓。

    五、问:有的公司单看财务数字,很贵,您买过这样的公司吗?在投资中,定量分析占多少,定性分析占多少?
    巴菲特:最值得买的公司,是那些你觉得从数字上看很贵,舍不得买,但还是很想买的公司。这说明你太看好这家公司的产品了。这样的公司不是别人抽剩了、扔掉的烟头,而是让人难以抗拒的好生意。我曾经买下了一家生产风车的公司。生产风车的公司,绝对是烟头,真的。我买的特别便宜,我买的价格只有营运资金的三分之一。我们从这笔投资里赚钱了,但是这个钱只能赚一次,不能重复赚。买这样的公司,盈利是一次性的。投资不能一直这么做,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我还买过电车公司,各种各样的烟头都捡过。在定性方面,我在电话里和对方聊几句,就能把定性因素搞明白。我们买入的所有公司,我们花在分析上的时间都只有五分钟、十分钟左右。今年我们收购了两家公司,其中 General Re 是一笔 180 亿美元的交易。我都没去过 General Re 的总部,希望它不是一家皮包公司。(笑)别只有几个人在那边,每个月编一些数字发给我,我从来没去过这家公司。

    Executive Jet 是一家分享租赁喷气式飞机的公司,我收购它之前,也没去这家公司看过。三年前,我为我的家人购买了一项租赁计划中四分之一的服务。我体验过这家公司的服务,感觉它发展的相当好。我看完它的财务数字,就决定买了。一门生意,要是你不能一眼看懂,再花一两个月的时间,你还是看不懂。要看懂一门生意,必须有足够的背景知识才行,而且要清楚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这是关键。我常说的能力圈就是这个意思,要清楚自己的能力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圈,重要的不是能力圈有多大,而是待在能力圈的范围之内。如果主板中有几千家公司,你的能力圈只涵盖其中的 30 家,只要你清楚是哪 30 家,就可以了。你要对这 30 家公司特别了解,不是说你要读很多东西,做很多功课,才能把它们弄明白。我年轻的时候,为了熟悉各行各业的公司,做过大量功课。我做功课的方法是和菲利普•费雪学的,所谓的“四处打听”的方法。我出去调研,和公司的客户聊,和公司的前员工聊,有的时候还和供应商聊,只要能对了解公司有帮助的人,我都找他们聊。我总是找业内人士请教,如果我对煤炭行业感兴趣,我会把煤炭公司都跑一遍。我问每个 CEO:“要是你只能买一家煤炭公司的股票,除了你所在的公司以外,你会买哪家的?为什么?”把得到的信息拼凑起来,经过一段时间,就能把这个行业弄明白。

    特别有意思,每次问关于竞争对手的问题,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我会问:“要是你有一颗银子弹,可以用它干掉一个竞争对手,你会干掉谁?为什么?”通过这个问题,能了解行业中的佼佼者是谁。任何一个生意,里面都有很深的学问。我年轻的时候挑我觉得自己能看懂的公司,下了很大功夫,现在用不着重新做功课了。这是做投资的一个好处,不是一出来什么新东西,就一定要跟着学。愿意学的话,也可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 40 年前看懂了箭牌的口香糖生意,今天你还是能看懂这门生意。这些东西,不会因为时间的改变,就能变出什么新花样来。经过积累,脑子里自然会形成一个数据库。

    有个叫 Frank Rooney 的人,他经营了 Melville 公司许多年。他岳父去世了,留下了 H.H. Brown 制鞋厂。Frank Rooney 请高盛把这家鞋厂卖出去。有一天,他和我的一个朋友在佛罗里达州打高尔夫球,随口和我朋友说到了这件事。我朋友说:“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沃伦。”他打完球之后给我打了电话,我们聊了五分钟,这笔交易就成了。

    但是我早就知道 Frank 这个人,也了解这门生意。我大概了解鞋厂这个生意,所以我能做这个决定。在定量方面,我必须决定多少钱合适。价钱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从来不谈来谈去,不讨价还价。我觉得对方的出价合理,我就买。要是不合理,买不到我也不在意,还是和以前没这家公司时一样开心。

    六、问:可口可乐的公告称第四季度盈利会下降,亚洲金融危机对可口可乐有何影响?
    巴菲特:我看好可口可乐。在今后二十年里,可口可乐在国际市场的增长速度会远远超过在美国的增长速度。按人均饮用量计算,可口可乐在美国也会增长,但是它在国际市场上增速更快。现在它面临一段艰难的时期,可能三个月、可能三年,谁都说不好,但是不会是二十年。全世界的人都在努力工作,人们发现可口可乐很便宜,从自己每天的工资里拿出一丁点就能买一罐,我是一天喝五罐。

    1936 年,我花 25 美分买 6 瓶可口可乐,然后拿出去卖 5 美分一瓶。那时候一瓶 6.5 盎司,瓶子的押金是2美分,零售价是 5 美分一瓶。现在一罐 12 盎司的,要是周末促销时买,或者买量贩装的,12 盎司的可口可乐还不到 20 美分。所以说,现在买一盎司可口可乐,价格只有 1936 年的两倍多一点。人们收入水平越来越高,可口可乐这个产品却越来越便宜。人们当然喜欢了。可口可乐有 100 多年的历史,在市场上占据统治地位,但是在全球 200 多个国家,可口可乐的人均饮用量每年都在增长,太了不起了。

    可口可乐的销售额能达到几百亿美元,真正的秘诀是可口可乐有一个特点,这家公司的所有可乐产品都有这个特点,我喜欢可口可乐这个名字,所以把它们统称为可口可乐。可乐没有味觉记忆。9 点钟喝一罐、11 点钟喝一罐、1 点钟喝一罐、5 点钟喝一罐,5 点钟喝的那罐和早晨喝的一样好喝。奶油苏打水、根汁汽水、橙汁、葡萄汁,这些都不行,这些饮料喝多了会腻。大多数食品和饮料都这样,吃多了或者喝多了会觉得腻。喜诗糖果就是。每次喜诗糖果新员工上岗的时候,公司都告诉他们所有糖果可以随便吃。第一天,他们使劲往嘴里塞,一个星期以后,他们就不怎么吃了,好像得自己花钱买一样。因为巧克力吃多了会腻,很多东西都会腻。可口可乐没有味觉记忆,全世界很多人都喝很多可乐,很多美国人一天喝五罐,健怡可乐的话,一天能喝七八罐,其他饮料都不行。这就是为什么可口可乐的人均饮用量如此之高。地球上这个区域或者再向北一些的区域,人均饮水量是每天 64 盎司,这 64 盎司可以都换成可口可乐,一开始就喜欢喝可乐的人,喝多少都不会腻。换成别的都不行,整天吃一样东西,没多长时间就会有些恶心。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如今,可口可乐每天在全球卖出 18 亿瓶,这个数字每年都会增加。可口可乐的销量在每个国家都会增长,在每个国家的人均饮用量都会增长。二十年后,可口可乐在国际市场的增长速度会超过美国市场,我更喜欢可口可乐的国际市场,它在国际市场上增长潜力更大。目前,可口可乐在国际市场遇到了暂时的困难,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可口可乐是 1919 年上市的,当时它的股价是每股 40 美元。19 世纪 80 年代,钱德勒家族在可口可乐上市之前用 2000 美元把这个生意买了下来。1919 年,可口可乐的发行价是 40 美元。一年后,它的股价是 19 美元,一年内下跌了 50%。你可能把这当成天大的事,又是担心蔗糖价格上涨,又是担心装瓶商发难,什么都担心。你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说当时不是买入的最佳时机。几年后,又出现了大萧条、二战、蔗糖定量配给、核武器危机,等等,总是有不买的理由。但是,要是你当年花 40 美元买了一股并把股息再投资,现在都值 500 万美元左右了。

    只要是好生意,别的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只要把生意看懂了,就能赚大钱。择时很容易掉坑里。只要是好生意,我就不管那些大事小事,也不考虑今年明年如何之类的问题。美国在不同时期都实施过价格管制,再好的生意都扛不住。政府实施价格管制的话,我没办法在 12 月 26 日提高喜诗糖果的售价。价格管制,我们不是没经历过。但是,政府实施价格管制不会把喜诗糖果变成烂生意,价格管制总有结束的一天。美国在 70 年代初就有过价格管制。

    好生意,你能看出来它将来会怎样,但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看一个生意,你就一门心思琢磨它将来会怎么样,别太纠结什么时候。把生意的将来能怎么样看透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没多大关系了

    七、问:能否讲讲您在商业中犯的错误?
    巴菲特:你有多少时间?对于我和我的合伙人查理•芒格来说,我们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该做的没做。在这些错误中,我们对生意很了解,本来应该行动,但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就在那犹豫来犹豫去,什么都没做。有些东西我们不明白就算了,但有些东西是我们能看明白的,本来可以赚几十亿、几百亿的,却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了。我本来可以买微软赚几十亿,但这不算数,因为我一直搞不懂微软。但是医药股,我本来是可以赚到几十亿的,这些钱是我该赚到的,我却没赚到。当克林顿当局提出医疗改革方案后,所有的医药股都崩盘了。我们本来可以买入医药股大赚特赚的,因为我能看懂医药股,我却没做这笔投资。

    80 年代的时候,我本来可以买入房利美大赚一笔,我能看懂房利美,但是我却没买。这些都是代价几亿美元或几十亿美元的错误,在按一般公认会计原则编制的报表中体现不出来。至于各位能看到的错误,几年前我买入美国航空优先股是个错误。当时我手里闲钱很多。手里一有闲钱,我就容易犯错。查理让我去酒吧喝酒去,别在办公室里待着。但我还是留在办公室,兜里有钱,就做了傻事。每次都这样。当时我买了美国航空的优先股。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买的。现在我有一个 800 热线电话,每次我一想买航空股,就打这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会安抚我。我说:“我是沃伦,又犯了想买航空公司的老毛病。”他们说:“继续讲,别停下,别挂电话,别冲动。”最后那股劲就过去了。我买了美国航空以后,差点把所有钱都亏进去,真是差一点全亏了。我活该亏钱。

    我买入美国航空,是因为它是一只很合适的证券,但它的生意不好。对所罗门的投资也一样。我根本不想买它的生意,只是觉得它的证券便宜。这也算是一种错误。本来不太喜欢公司的生意,却因为喜欢证券的条款而买了。这样的错误我过去犯过,将来可能还会犯。最大的错误还是该做的没做。

    当年,我只有 1 万美元的时候,我从里面拿出 2,000 美元投入到了辛克莱加油站,结果赔进去了。我这笔投资的机会成本到现在都有 60 亿美元了,多大的错误啊!每次伯克希尔股价下跌,我都感觉心里好受一些,因为我投资加油站的机会成本随之下降。那可是 20% 的机会成本。我想告诉大家,人们总说通过错误学习,我觉得最好是尽量从别人的错误里学习。不过,在伯克希尔,我们的处事原则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我有个合伙人,查理•芒格,我们一起合作 40 年了,我们从来没红过脸。我们对很多东西看法不一样,但是我们不争不吵。我们从来不想已经过去的事。我们觉得未来有那么多值得期待的,何必对过去耿耿于怀。不纠结过去的事,纠结也没用。人生只能向前看。你们从错误里或许能学到东西,但最重要的是只投资自己能看懂的生意。如果你像很多人一样,跳出了自己的能力圈,听别人的消息买了自己毫不了解的股票,犯了这样的错,你需要反省,要记得只投资自己能看懂的。你做投资决策的时候,就应该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要用每股 55 美元的价格买入 100 股通用汽车,理由是……”自己要买什么,得对自己负责。一定要有个理由,说不出来理由,别买。是因为别人在和你闲聊时告诉你这只股票能涨吗?这个理由不行。是因为成交量异动或者走势图发出了信号吗?这样的理由不行。你的理由,一定是你为什么要买这个生意。我们恪守这个原则,这是格雷厄姆教我的。

    八、问:能否谈谈当前脆弱的经济形势和利率问题?对将来的经济形势怎么看?
    巴菲特:我不研究宏观问题。投资中最紧要的是弄清什么事是重要的、可知的。如果一件事是不重要的、不可知的,那就别管了。你刚才说的东西很重要,但是我觉得是不可知的。看懂可口可乐、看懂箭牌、看懂伊士曼柯达,这些是可知的。大家都能看懂这些生意,这些生意是可知的。看懂了公司的生意之后,还要看你得出的估值、公司的价格等等。

    我们在决定买不买一家公司时,从来不把我们对宏观问题的感觉作为依据。我们不看关于利率或公司盈利的预测,看了没用。1972 年,我们买了喜诗糖果,后来没多久尼克松就实施了价格管制,即使我们提前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们没错过喜诗,花 2,500 万买下来了,现在它一年的税前利润就有 6,000 万美元。有的预测我们根本不会,我们不想因为这样的预测而错过明智的投资机会。宏观问题相关的东西,我们根本不看不听不理会。一般的咨询机构的套路是这样的,先把他们的经济学家拉出来溜两圈,讲一些大的宏观格局,然后自上而下地分析。我们觉得那些都是胡扯。

    就算格林斯潘和罗伯特•鲁宾一个在我左耳朵边,一个在我右耳朵边,悄悄告诉我他们今后十二个月会怎么做,我都不为所动,我该出多少钱买 Executive Jet 或 General Re,还是出多少钱,我还是会我行我素。

    九、问:和身处华尔街相比,住在偏远的小城市有什么好处?
    巴菲特:我在华尔街工作过一两年,我在东西海岸都有朋友。我喜欢拜访他们。每次和他们见面,都能得到一些灵感。思考投资的最佳方法还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静静地想。要是这样不行,别的办法也都没用。在任何类似市场的环境中,你都很容易受到影响,做出过激的反应,华尔街是个典型的市场环境。在华尔街,你觉得每天不做点什么都不行。钱德勒家族花了 2000 美元买下了可口可乐公司,选中了可口可乐这样的公司,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了,该做的事就是不做别的。1919 年都不应该卖,但是钱德勒家族后来把他们的股票卖了。你该怎么做呢?一年找到一个好的投资机会,然后一直持有,等待它的潜力充分释放出来。在一个人们每五分钟就来回喊报价的环境里,在一个别人总把各种报告塞到你面前的环境里,很难做到持有不动。华尔街靠折腾赚钱,你靠不折腾赚钱。

    要是在座的各位每天都相互交易自己的投资组合,所有人最后都会破产,所有的钱最后都会进到中间商的口袋里。换个做法,你们都持有一般公司组成的投资组合,50 年里你们都一动不动,最后你们都会很有钱,你们的券商会破产。券商像这样一个医生,他让你换药的次数越多,他赚的越多。他要是给你一种药,把你的病根治了,他只能做成一笔买卖,一笔交易,然后就没了。如果他能让你相信每天换各种药吃对健康有益,这对他有好处,对卖药的有好处,你会亏很多钱。你的身体好不了,还会破财。任何刺激你瞎折腾的环境,都要远离。华尔街无疑就是这样的环境。

    我回到奥马哈之后,每半年都去大城市一次。我每次都列一个清单,把自己要做的事写下来,比如要调研的公司等等。这些路费都没白花,该做的事,做完了,我就回到奥马哈思考。

    十、问:伯克希尔和微软都不派息,您怎么看?
    巴菲特:伯克希尔将来也不会派息,这个我敢保证。买了伯克希尔的股票,只要做一件事:把伯克希尔的股票放到保险箱里,每年拿出来抚摸一番。打开保险箱,拿出来,摸一摸,然后放回去。摸一摸,会有极大的满足感,我一点不夸张。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能否让留在伯克希尔的每一块钱以较高的速度增长,让钱生钱。这是我们的任务,我和查理•芒格,我们自己的钱也在里面。我们不从伯克希尔拿多少工资,也不要期权,只想着怎么让留在伯克希尔的每一块钱以较高的速度增长。这项工作越来越难了,我们管理的资金越多,困难越大。假如伯克希尔的规模只有现在的百分之一,我们的收益率会高很多。我们经营伯克希尔是为股东经营的,但不是为了给股东派息而经营的。目前,我们赚到的每一块钱,留在公司而没派发的每一块钱,我们都让它生成了更多的钱。把钱留在伯克希尔,可以赚到更多钱,派息的做法不明智。即使每个股东收到股息都不用交税,伯克希尔派息也是错误的做法,因为现在伯克希尔留下的每一块钱能赚来更多的钱。我们保证不了将来也能做到,总有一天会到头的。让资金持续增长是伯克希尔的目标,我们只用这一个标准衡量我们的表现。我们不在乎我们的办公楼有多大,员工有多少。我们的总部有 12 个员工,占地 3500 平方英尺,伯克希尔一共有 45,000 名员工,我们会将这一切保持不变。

    我们衡量自己的标准是公司的表现如何,只有公司表现好,我们才会得到奖赏。说真的,现在比以前难多了。

    十一、问:您刚才提到了找到好机会之后,一直持有,等待潜力充分释放出来。怎么才能知道一笔投资的潜力充分释放出来了?
    巴菲特:最理想的情况是,买的时候,你觉得根本不会有这一天。我买可口可乐的时候,不觉得它 10 年或 50 年后就奄奄一息了。可能会发生意外,但是我觉得概率几乎是零。我们特别想买入我们愿意永远持有的公司。我们希望买伯克希尔股票的人,也像我们这样想。我希望买伯克希尔股票的人打算永远持有。他们之后可能改变想法,但是我希望他们在最初买入的时候想的是永远持有伯克希尔。

    我不是说买股票只有这一种买法,只是希望我们能吸引到这样的投资者,不想让自己的投资者变来变去。我衡量伯克希尔的标准是它的无为。如果我是一所教堂的牧师,教众每个周末都换一半,我不会说:“太好了,看看我的教众,流动性多高,周转率多高。”我希望教堂里每个周末来听讲的都是同一批人。我们在买公司的时候也是这个思维方式,我们想买自己愿意永远持有的公司。我们现在找不到很多这样的公司。我刚开始做投资的时候,找到的投资机会特别多,钱很少。在发现了更便宜的股票之后,为了买下来,总是要从手里的股票中挑一个最不看好的卖出去。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希望自己买入的公司,现在看好,五年后一样看好。如果找到了大规模的收购机会,为了筹措资金,我们可能进行一些卖出交易,有这样的问题是好事。

    不管买哪家公司,我们买的时候都不设定价格目标。例如,我们是 30 买的,从没想过涨到 40、50、60 或 100 就卖了,从来没这样过。当年的喜诗糖果是一家私人公司,我们花 2500 万买下来了,买了之后就没想卖。我们没盘算说,要是有人出 5000 万,我们就把喜诗糖果卖出去。看一家公司不能总想着多少钱卖出去,看一家公司正确的思维方式是,长期来看,这家公司是否能越来越赚钱?如果答案是能,别的问题都用不着问了。

    十二、问:请讲一下您为什么投资所罗门公司,还有拯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
    巴菲特:那笔投资是 1987 年 9 月份做的,那年道指上涨了 35%,我们卖了很多股票,当时所罗门这只证券的收益率有 9%。我那时候钱很多,觉得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投出去。我不喜欢所罗门的生意,不会买它的普通股,但是我看上了它的可转换优先股,觉得很合适。我就是这样投资的所罗门,我觉得我做错了。这笔投资的结果最后还好,但这是一笔我不该做的投资。我应该等待,等到一年后买入更多的可口可乐,或者就按当时的价格买入可口可乐,虽然它当时的股价很高。这是我犯的错。

    至于长期资本管理公司那笔投资,先从套利说起吧。我们经过长期投资经验的积累,熟悉了套利这种操作。我做了 45 年的套利,在我之前,格雷厄姆做了 30 年的套利。可惜的是,做套利投资,我必须守在电话旁边。因为需要掌握市场的最新动向,我必须亲自在办公室指挥操作,现在我不想做这样的工作了。除非是有特别大的套利机会,而且是我能看懂的,否则我不会在套利上花时间了。在我的投资生涯中,我可能做过 300 多笔套利。套利是个好生意,是非常好的生意。

    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仓位极其分散,但是在所有存在风险的资金中,前十大持仓的资金占了 90%。我对这十大仓位中的品种有些了解,虽然没到了如指掌的程度,但是凭我的了解,我比较有把握,要是折扣够大的话,我愿意买,而且我们也有耐心长期持有,挺过去。里面有些品种可能会亏钱,但是概率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我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我们还有一些仓位,所占比重不大,因为这些投资的规模大不起来。这里面涉及收益率曲线的变化以及新老国债的差异,这些东西你接触证券市场久了就学会了,这些不是伯克希尔的主要利润来源,只占我们每年收益的 0.5% 左右。做投资时间长了,积累的知识多了,就能赚到这样的钱,算是锦上添花吧。我最早做的一笔套利交易中,一家公司宣布股东可以用股票换可可豆。那是 1955 年,我买了这只股票,用股票换来了提取可可豆的仓库凭单,把可可豆卖出去赚了一笔钱。当时我正好遇到这个机会,以后再也没碰上这样的机会,40 多年了,我还没等到下一个可可豆交易机会,根本没有,要是有的话,我肯定会记得。长期资本管理公司搞的套利规模特别大。

    十三、问:请讲讲您对分散投资的看法?
    巴菲特:这个要看情况了。如果不是职业投资者,不追求通过管理资金实现超额收益率的目标,我觉得应该高度分散。我认为 98% 到 99% 的投资者应该高度分散,但不能频繁交易,他们的投资应该和成本极低的指数型基金差不多。只要持有美国的一部分就可以了,这样投资,是相信持有美国的一部分会得到很好的回报,我对这样的做法毫无异议。对于普通投资者来说,这么投资是正路。如果想积极参与投资活动,研究公司并主动做投资决策,那就不一样了。既然你走上研究公司这条路,既然你决定投入时间和精力把投资做好,我觉得分散投资是大错特错的。那天我在 SunTrust 的时候,说到过这个问题。要是你真能看懂生意,你拥有的生意不应该超过六个。

    要是你能找到六个好生意,就已经足够分散了,用不着再分散了,而且你能赚很多钱。我敢保证,你不把钱投到你最看好的那个生意,而是再去做第七个生意,肯定会掉到沟里。靠第七个最好的主意发家的人很少,靠最好的主意发家的人很多。所以,我说任何人,在资金量一般的情况下,要是对自己要投资的生意确实了解,六个就很多了,换了是我的话,我可能就选三个我最看好的。我本人不搞分散。我认识的投资比较成功的人,都不搞分散,沃尔特•施洛斯是个例外,沃尔特的投资非常分散,他什么东西都买一点,我说他是诺亚,什么东西都来两个。

    十四、问:怎么才能区分可口可乐这样的公司和宝洁这样的公司?
    巴菲特:宝洁的生意非常好,它拥有强大的分销渠道和大量知名品牌。要是你问我,我要是把我的所有资金都投入到一家公司,二十年不动,我会选宝洁还是可口可乐,其实宝洁的产品线更多元化,但是比较起来,我认为可口可乐的确定性比宝洁的确定性高。要是我在二十年里只能投资宝洁一家公司,我可以接受。宝洁可以入选我最看好的公司中的前 5%。宝洁不会被竞争对手打垮,但是从将来二三十年看,在宝洁和可可口乐之间,我更看好可口可乐的销量增长潜力和定价权。

    现在可口可乐提价不太容易,但是你想想,每天卖出 10 亿多瓶,一瓶多赚 1 美分,一天就多赚 1000 万美元。我们拥有可口可乐 8% 的股份,其中 80 万美元的利润是伯克希尔的。可口可乐可以提价一美分,这个不难,我觉得可口可乐涨一分钱也不贵。现在可口可乐在大多数市场中提价还没到时候。但是,假以时日,可口可乐每卖出一瓶能比现在赚得更多。我敢肯定,二十年以后,可口可乐每卖出一瓶能赚得更多,而且可口可乐的销量也会比现在增加很多。我不知道可口可乐涨价能涨多少,销量能增加多少,但是我知道它的售价和销量都会往上走。

    宝洁的主要产品,在市场占有率、销量增长潜力方面都不如可口可乐,但是宝洁的生意也是好生意。如果我在二十年里只能把我家的所有资产都投入到宝洁这一只股票中,我可以接受。我可能更看好一些别的公司,但是这样的好公司太少了。

    十五、问:您愿意买入麦当劳,持有二十年吗?
    巴菲特:麦当劳有许多有利因素,特别是在国外市场。麦当劳在国外的很多地方比在美国更好。但这个生意其实是越来越难做的。麦当劳向小孩子赠送玩具,小孩子喜欢去麦当劳,大人们一般不愿意天天都吃麦当劳。人们今天能喝五罐可乐,明天还能喝五罐。麦当劳的快餐生意不如可口可乐的饮料生意好做。快餐行业在全球规模巨大,要是一定要从里面选一家公司的话,选麦当劳没错。麦当劳的竞争优势是最强的。大人们不是特别喜欢吃麦当劳,但是孩子们很爱吃,大人们也还可以,但是不是特别喜欢。麦当劳这几年的促销活动越来越多,它越来越依赖促销,而不是靠产品本身卖得好。我还是更喜欢产品本身卖得好的生意。我更喜欢吉列,人们买锋速3是因为他们喜欢锋速3这个产品本身,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赠品才买的。我感觉吉列的锋速3这个产品,从根本上来说更强大。应该是这样。

    我们持有不少吉列的股份,每天晚上,想想一两亿男人的胡子都在长,你睡觉的时候,男人们的胡子一直在长,你就能睡得很踏实。再想想,女人们都有两条腿,这更好了。这个方法比数绵羊管用多了。要找就找这样的生意。麦当劳就不一样了,总要想着下个月搞什么促销活动对付汉堡王,要担心汉堡王签下了迪斯尼,自己没签下来,怎么办?虽然麦当劳这样的生意也能做得很好,但我喜欢那些不靠促销打折也能卖得好的产品。麦当劳是好生意,但是不如可口可乐。比可口可乐还好的生意本来也没几个。麦当劳的生意还是很好的。从快餐行业选一家公司,我会选 DQ 冰淇淋。不久之前,我们收购了 DQ 冰淇淋,所以我厚着脸皮在这说 DQ 的好话。

    十六、问:您如何看公用事业行业?
    巴菲特:我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个行业,因为这个行业可以投入大量资金。我还考虑过整体收购公用事业公司。奥马哈有个人就经营着一家名叫 Cal Energy 的公用事业公司。这个行业里,有一点我还没太搞明白,我不知道放松管制对行业会产生什么影响。我能预见到的是,失去了垄断保护,许多高成本生产商陷入困境,大量价值会被毁灭。

    我确定不了谁会成为受益者,能得到多少好处。显然,能源生产成本低的,水利发电成本为 2 美分每千瓦时的公司,拥有巨大优势。成本虽然低,但是能赚到多少钱?除了自己周围的区域,能覆盖的市场有多大?这些东西我还不清楚,还不确定这个行业十年后会怎样。但是我会接着想,一旦想明白了,需要行动,我就行动。我觉得我能看懂公用事业公司,用户需求是确定的,现在公共事业公司很便宜,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十年后谁会赚钱,所以我还没投资。

    十七、问:为什么今年大盘股跑赢了小盘股?
    巴菲特:我们不管一家公司是大盘、小盘、中盘、还是超小盘,我们不管这些东西。我们只考虑这么几点:这家公司的生意我们能不能看懂? 这家公司的管理层我们喜不喜欢?这家公司的价格是否便宜?

    从管理伯克希尔的角度出发,我们要将 Gen Re 大概 750 亿到 800 亿美元的保费用于投资,这么大的资金量,我只能买大公司,所以我只想投资五个生意。如果我投资的是 10 万美元,我才不管什么大盘、小盘呢,我就找我能看懂的公司。

    总的来说,过去十年里,大盘股所代表的公司业绩特别好,远远超出了人们的预期。这十年里,美国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高达 20% 左右,十年前哪有人想到大公司的净资产收益率能有这么高,这还是大公司的平均水平。因为利率较低,而且大公司的资本回报率较高,所以大公司的估值得到了巨大提升。把美国所有公司当成一只债券,以前它的收益率是 13%,现在增加到了 20%,自然更值钱了。这几年大公司的收益率很高,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就不定了,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因为我们的资金量太大,我投资的时候受规模限制,否则的话,我根本不考虑公司的大小。我们买喜诗糖果的时候,是花 2500 万美元买的。现在要是能找到一个喜诗糖果这样的公司,别看我们规模这么大,我还是愿意买。重要的是确定性。

    十八、问:请讲讲您对房地产证券化的看法?
    巴菲特:房地产债务证券化工具大量涌现,现在已经成为资本市场的一大顽症。住宅抵押贷款还可以,但商业房地产抵押贷款证券已陷入停滞。我觉得你想问的应该是资产证券化的问题。以公司的形式持有房地产非常不利。如果是个人持有,只需交一次税,但通过公司持有,还要交纳公司所得税,以公司形式持有要交两遍税。何必这样呢?这样做的话,要从收益里拿出一大笔钱交税。

    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 (REIT) 是一个途径,用不着交两次税,但是这些基金的运作需要费用。假设投资房地产获得的收益率是 8% 左右,买REIT的话,算上股票期权等各项成本,从收益率里扣掉 1% 到 1.5%,这样投资房地产的收益率也没多高了。或许钱少的人,比如只有 1,000 美元或者 5,000 美元,想投资房地产的话,可以买REIT,但是如果你有 100 万美元或 1,000 万美元,最好是自己直接买房产投资,用不着找中间商,把利润分给他们一份。总的来说,我们在房地产领域没发现特别看好的投资机会。有的时候人们看不懂一些大型房地产公司,以德克萨斯太平洋房地产信托为例,它有 100 多年的历史,在德州有几百万英亩的土地。它每年将这些土地的 1% 卖出去,拿这个卖地的收入计算自己的价值,说自己被市场严重低估了。要是你真拥有这么多土地,你就明白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土地没那么容易流通。你想从土地里拿出 50% 或 20%,卖出去,办不到,连流动性不足的股票都不如。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拥有一家房地产公司,要运作大片的土地有多难,所以他们给很多房地产公司的估值很离谱。

    在今年的市场上,REIT表现很差,将来人们不看好它们的时候,它们的价格甚至会远远低于它们持有的土地,这太有可能了。到时候,REIT可能值得考虑,问题是管理层愿不愿意放手,他们可能会和投资者对着干,舍不得他们的收入和福利,和股东产生利益冲突。有的REIT的管理层口口声声说它们的资产多优秀,被低估的多严重,背地里却在卖自家的股票,你说怪不怪?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他们说自己的股票 28 美元很便宜,然后却在 28 美元大量卖出,明显的言行不一致。不过,我们在关注房地产行业。

    查理和我都能看懂房地产生意,什么时候出现大的投资机会,我们愿意投资。如果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情形出现在了房地产领域,我们愿意出手,问题是别人也会抢着出售,价格很难让我们动心。

    十九、问:您是否更喜欢下跌的市场?
    巴菲特:我不知道市场会怎么走。我更愿意看到市场下跌,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市场该怎么走还怎么走。市场不懂我的感受。要投资股票,这是你必须首先学会的一个道理。你买了 100 股通用汽车,一下子,你就对通用汽车有感情了。它跌了,你很生气,你会说:“要是涨到我的成本价,我就又能高兴起来了。”它涨了,你可能说:“我多聪明啊,我真是太爱通用汽车了。”这些情绪都来了。股票哪知道你买没买它,它就待在那,不管你买没买,也不管你多少钱买的。不管我对市场产生什么感情,它都不理我,没有比市场更铁石心肠的了。在今后十年里,在座的各位都是要净买入股票的人,而不是要净卖出股票的人,各位都应该希望股价更低。如果今后十年里,你是吃汉堡的,不是养牛的,你肯定希望汉堡的价格下降。如果你常喝可口可乐,但是没有可口可乐的股票,你会希望可乐的价格下降,希望周末去超市的时候,可口可乐能有促销。去超市买可乐的时候,你希望可乐便宜,不希望可乐贵。

    纽约股票交易所就是一个可以买到各种公司的大超市。你要买股票,你希望出现什么情况?你希望这些股票一直跌,这样你才能买的更合适。等到二三十年之后,当你要把积累的钱拿出来花的时候,或者你的子女帮你花的时候,那时候你才希望股价高。格雷厄姆在《聪明的投资者》的第 8 章中讲到了对待股市波动的态度,还有讲安全边际的第 20 章,我认为在所有关于投资的著述中,没有比这两章更重要的了。我是 19 岁的时候读到第 8 章的,我一下子豁然开朗,明白了我前面讲的那些东西。但是我是看了这本书才明白的,不是自己想明白的,是格雷厄姆在书里讲的。要不是看了这本书,可能再过 100 年,我还是觉得股价上涨好。我们希望股价下跌,但是我不知道市场会怎么走,过去从来不知道,将来也不会知道,我根本也不往这上面想。

    股市大跌的时候,我更仔细地查看有什么值得买的,我知道大跌的时候更容易买到好货,更容易把钱用好。

    二十、问: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为了让生活更幸福,您会怎么做?
    巴菲特:希望我的回答,大家听了不会觉得不舒服。要是我重新活一次的话,我只想做一件事,选能活到 120 岁的基因。

    我其实是非常幸运的。我经常举一个例子,觉得可能会对各位有启发,所以花两分钟时间讲讲。假设现在是你出生前 24 小时,一个神仙出现了,它说:“孩子,我看你前途无量,我现在手里有个难题,我得设计你出生后生活的世界,我觉得太难了,你来设计吧。你有 24 小时的时间,社会规则、经济规则、政府规则,这些都给你设计,你还有你的子孙后代都在这些规则的约束下生活。”

    你问了:“我什么都能设计?”神仙说:“对,什么都能设计。”你说:“没什么附加条件?”神仙说:“有一个附加条件。你不知道自己出生后是黑人还是白人,是富有还是贫穷,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身体健壮还是体弱多病,是聪明过人还是头脑迟钝。你知道的就一点,你要从一个装着 58 亿个球的桶里选一个球。”我把这个叫娘胎彩票。你要从这 58 亿个球里选一个,这是你一生之中最重大的决定,它会决定你是出生在美国还是阿富汗,智商是 130 还是 70。选出来之后,很多东西都注定了。你会设计一个怎样的世界?

    我觉得用这种思维方式可以很好地看待社会问题。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选到哪个球,所以在设计世界的时候,你会希望这个世界能提供大量产品和服务,你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你会希望这个世界的产品越来越丰富,将来你的子孙后代能越过越好。在希望世界能提供大量产品和服务的同时,还要考虑到有的人手气太差,拿到的球不好,天生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体系,你希望他们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我天生非常适合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我一生下来就具备了分配资金的天赋。这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们都被困在荒岛上,永远回不来,我们所有人里,谁最会种地,谁最有本事。我再怎么说我多擅长分配资金,你们也不会理我。我赶上了好时候。盖茨说,要是我生在几百万年前,早成了动物的盘中餐。他说:“你跑不快,也不会爬树,什么都不行,刚生下来就得被吃了。你生在今天是走运。”我确实是走运。在座的各位,可以问问自己,假如这有个桶,里面装着 58 亿个球,代表全世界的所有人,你先把自己的球放进去,然后别人从里面随机拿出 100 个来,让你从中选择一个,你愿意把自己的球放回去吗?

    在这 100 个球里,大概有 5 个是美国人,95 比 5。要是你还想做美国人,得选中那 5 个球中的一个。其中一半是男,一半是女,你愿意选什么?其中一半是智商低于平均水平,一半是智商高于平均水平。你想把自己的球放回去吗?你们大多数人应该都不愿意放回去,再从那 100 个里面再选一个。既然如此,在座的各位,你们相当于承认自己是全世界的所有人中最幸运的 1%。我自己就这么想的。能出生在美国,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当我出生的时候,出生在美国的几率是 50 比 1。我为我有好父母感到幸运,我为我的一切感到幸运。我感到幸运,我天生适合市场经济,我的才能在这里得到回报实在太高了。很多人和我一样是优秀的公民,他们有的带领童子军、有的在周末讲课,他们支撑着和睦幸福的家庭,但是他们的天赋和我的不一样。我运气实在太好了,我希望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既然我运气这么好,我就要把自己的天分发挥出来,一辈子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交自己喜欢的人。只和自己喜欢的人共事。要是有个人让我倒胃口,但是和他走到一起,我能赚 1 亿美元,我会断然拒绝,要不然这和为了钱结婚有什么两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为了钱结婚,要是已经很有钱了,更不能这样了,你们说是不是?我不为了钱结婚。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生活,只是不想再买美国航空了!

    谢谢!

  • 你好,世界!

    你好,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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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将记录一些个人的所记所思所悟,如有缘,谢相见!